第二百六十章 父惡子嫌

見他這個樣子,賀言也沒把那話放在心上,以為那隻是對方在虛張聲勢罷了。

“竟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公司還有事等著我去處理。”

管家不知何時進了屋,堵住門,恭恭敬敬的說:“少爺您難得回來一趟,還是再坐一坐,聽老爺把話再走吧!“

“讓開!”賀言對這個管家也沒什麽好感。同那個人一起的,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

管家搖頭,無不懇切道:“老爺知道您來,早早的就在這等了,連茶葉都泡得沒了味道。您今天若就這樣走了,隻怕會很傷二位的父子情分。”

這樣的理由,實在無法成為阻攔賀言腳步的力量。

“便是看在夫人的份上,您也……”管家也是個人精,專門往人的七寸之處打,“再多一會罷!夫人若是還在,隻怕也不願見到二位如今的模樣。少爺,您說呢?”

賀母嫁到賀家以後,大部分時間都是很孤獨的,便是有了兒子的存在,有些遺憾卻也沒辦法被彌補。

食夫香香,食子淡淡——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同丈夫在一起吃什麽都是香的,若是到了隻能讓兒子供養的時候,那味道到底要淡一些。

賀言知道自己母親一生過得都不是很開心,最大的苦難便是受到了丈夫的冷遇。

原以為脫離了常家便能有一番新的天地,卻不知那又是另外一個火坑。

而她又是個比較傳統的女人,相夫教子的無憂生活才是其平生所願,最終卻還是孤寂而終。

還記得那時,賀母躺在病床上,在長期病痛的折磨下,神誌已然不清,才把賀言錯認成了那個人。

賀言還記得自己的手被緊緊地握著,賀母的手勁很大,捏得他骨頭都疼了。

她那時沒有說話就是隻是哭,哭到後來都脫力了,而後才說了一句,“你為什麽那麽久,都不來看我?我,很想你。”

最後那段時間,賀母一直處於混沌之中,真正的到了彌留之際時卻突然清醒了,也知道了其實自己的丈夫並沒有過來,一直陪在床前的是賀言。

“你同你父親年輕時,長得很像。”賀母是以這句話作為開端,說話時麵上帶笑,神色很是淡然,似乎已經對自己的命運做出了妥協。

“我走之後,你不用太難過,要好好生活好好吃飯,遇到喜歡的姑娘了也帶來給我見一見。”賀母攏了攏幹枯的頭發,眼睛中迸發出異樣的光彩,“也請你不要再同那個人置氣,畢竟,你的親人就隻有他了。”

“你們都好了,我才能去的安心。”以此,作為終結。

……

賀言眼底一片涼意,淡淡的說:“若不是因為她,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

母親,對不起,我沒法在您去之後,和那個人父慈子孝的過下去。

各自安好,這便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希望您能理解。

兩方僵持片刻,賀言還是做出了讓步,坐回到沙發上。

“您午飯也在這邊用吧?”管家自說自話,“昨天新到了一批海膽,是特意給您留的,我得下去吩咐一下,就先失陪了。”

賀明朝也驚奇,沒想到這招真的有用,便道:“你母親……如青的生日就快到了,到時候你把時間空出來,咱們去普陀寺給她供一盞長明燈,你覺得怎麽樣?”

“什麽時候?”

“三月初二,不就是下個禮拜?”賀明朝到現在還沒察覺自己說錯了,繼續道,“你怎麽能連這個都忘?依我看啊……”

“三月初二?”賀言捂著嘴低低的笑起來,隻是那笑裏滿是苦澀,“您確定?”

賀明朝不解,“哪裏有問題?”他就隻記得這麽一個關於賀母的日子,除了生日還能是什麽?

“那是,她的忌日。”

連這樣的日子都能搞混,足可見他對賀母到底是有多麽的不上心。

賀明朝有些尷尬,輕咳一聲,“怎麽會呢,我、我記錯了?如青去的時候,我怎麽記得還是冬天,現在都是早春了,怎麽會……”

“是,是冬天。”賀言拿起爐子上的茶壺,卻發現裏頭的水是涼的。

一個人坐在這,喝著茶,等了很久?

那怎麽茶壺還是涼的?

做戲也得做的像一些才會,這麽容易就被他發現,可怎麽好?

賀言放下茶壺,雙手搭在膝蓋上,歪頭看著庭院裏的迎春花,“那年很冷,開春了還在下雪,她沒能見到花開就去了,哪裏像今年這麽的暖和。”

“她很怕冷的,您還……記得嗎?”

“當然,當然記得。”賀明朝有點不自在,想方設法的挽回局麵,“我那時實在是太忙了,公司那會又是在危急時刻,實在是走不開。事情一結束我就趕過去了,隻不過……”

隻不過到醫院的時候,賀母的身體早就已經涼了。

“這話您不該跟我說。”賀言不想聽那些毫無感情的辯解,“還是等您百年之後,親自下去跟她解釋吧。”

“你就這麽盼著我死?”賀明朝年紀大了,對生死之事很忌諱,“若沒有我,你現在能坐得上這個位置?”

“那您現在,是要與我算賬了?”

“算賬?你算得清楚嗎?”

賀明朝已經陷入暴走狀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把能摔的東西全給摔了,卻還是解不了火。

“從前你因為如青……”

“如青?”賀言也站了起來,撿起地上的一片碎瓷片握在手裏,鮮紅的**滴在碎瓷片上,一片的觸目驚心。

“原來您還記得母親的名字,但你又知道,她活著的時候,多想聽你叫這一聲?”賀言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人都走了,在我跟前做戲,實在也沒必要。”

“真的,這個名字,往後不要再提,因為你……”

“配不上!”

賀明朝氣得腦子都在嗡嗡的叫,順手抄了一個東西,也沒看清是什麽,直接就往賀言身上扔過去。

“從前你為如……你母親跟我鬧,後來又為了一個姓祝的女人勞心傷神。你眼裏容得下所有人,偏偏就容不下我這個父親,是不是!”

瘋狗亂吠似的一通宣泄,好似叫完,他心頭的那口氣就會通暢,所有事情就會迎刃而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