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迢迢相望

走了一個鬧騰的,剩下兩個同處一室,卻是相顧無言。

祁憐在角落裏的沙發上坐了一會,覺著自己是不是該做點什麽,便仔仔細細的把整間屋子都打掃了一遍,在這大冬天裏,身上竟出了一層薄汗。

“你……”

“你要什麽?”祁憐一驚,手上的抹布掉進水盆裏,濺了她一臉的汙水。

賀言把床升高坐起來,招手,“去杯熱水,再拿塊濕毛巾來。”

熱水端來被放在一邊,賀言把濕毛巾拿過,“你過來。”

祁憐不明所以,往前走了一步。

“再近點。”

她便又向前邁了半步,“您還需要什麽?”

賀言突然捂著嘴,彎腰咳嗽起來,似是非常難受。

“怎麽了?我馬上就叫醫生!”祁憐即刻上前去給他拍了兩下背,便要探身去按在另一邊的緊急呼叫按鈕。

她的手臂不夠長,得半個身體都使勁往前探,眼見著指尖就要碰到那個紅色按鈕了,突然腰上一緊,她整個人翻了個身,落入一個懷抱。

“對不起。”

祁憐有些受驚,手抓著床沿試圖坐起來。

剛起來一點點,賀言的手一用力,她便又跌了回去。

“是我故意拉的你,你道什麽歉?”賀言的手碰了碰她頭頂的發絲,在發旋處摸了摸。

祁憐一個激靈,脖子往下一縮,“您想幹什麽?”

“別動,你壓著我傷口了。”賀言手動了動,把另一隻包著紗布的手從她的背後抽出來。

祁憐雙手環胸,果然不敢再動。

“你跟周恒關係很親近?”賀言拿過水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十句難有兩句真。”

周恒剛才叫她什麽?他竟不知道,兩個人什麽時候發展成了可以直呼對方名字的關係。

祁憐全身上下隻有眼珠子敢動,“沒有,我跟他不熟。”

這話說出來有些奇怪,他這是在幹涉自己的交友自由?這也不是該向他交代的事。

“不知道您是怎麽誤會的,可這似乎與您沒什麽關係。若您對此有什麽不滿……”祁憐頭微往後仰,盡量離他遠點,“或許更該去告誡周少,而不是來問我。”

“告誡他什麽?”賀言小指碰了碰她的手背,“拿好,握緊。”

一杯溫熱的水塞進她的手裏。

祁憐抽出一隻手拿住,思忖了一下:這是給她暖手用的?

身上出了汗熱的很,可她的手一直浸在冷水裏有些麻木,此刻連溫度也不太能感知。

祁憐輕輕抬了一下胳膊,對方便又加了點力,看來還是不打算放開她。

隻是這樣的姿勢實在是很曖昧,此刻若是有人進來,一定會覺得他們在做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

可祁憐之所以沒再掙紮的原因是因為,賀言隻是禁錮住了她的行動,連手掌都沒張開,隻是虛握著拳,碰著她的衣服而已。

看似親密無間的行為,卻處處都遵守著原則底線,沒有過分逾越。

祁憐咬了咬下唇,自嘲一笑,“您難道不是認為我做作的拒絕了您,轉眼間又勾搭上了周少,在為您的朋友不值。想對他說:不要被這個女人欺騙。又覺得得先來警告我一番,讓我主動拒絕比較好。”

“勾搭這個詞……”賀言在笑,身體都在跟著微微顫抖,“隻有周恒勾搭別人的份,還沒有哪個女人成功的勾搭過他。你啊,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祁憐臉色登時就黑下去三度:他這是什麽意思?算是誇獎?可她聽著卻更像是嘲諷。

她別開頭去,開始用力去掙脫對方的桎梏。

像是有默契一樣,賀言察覺到了卻沒在出聲,也隻是暗暗用力跟她較著勁。

男女間的力量還是很懸殊的,即使賀言臥病在床且隻用了一隻手,也讓祁憐無法掙脫

就像一隻被他籠子裏的鳥雀,即使拚盡全力去撞那籠子,可隻要賀言不願意把籠子打開,她便怎麽也無法逃離。

而賀言給她造的籠子,是用自己的情絲所築,一縷一縷的看似柔弱卻也是牢不可破。能

扛的住刀槍也能防得了水火,唯一敵不過的,是那對方一眼看不到終點的心意。

賀言想,在她那漆黑一片的心底深淵處,什麽時候才會點亮一盞以他為名的燭火,給他一個微弱卻滿載著希望的回應。

沒關係,祁憐繼續掙紮,繼續對他漠視都沒關係。他還可以等,等到……他撐不住了,也許那時,他也就願意放手了。

可起碼在當下,在這個時候……他還不想把籠子打開。

溫熱的毛巾早就已經變冷,觸到祁憐的臉部時,她會因為突然的不適而受驚。

但她隻是閉著眼不說話,以沉默作為不滿的表現。

賀言好像很輕的歎了口氣,他知道此刻懷裏的人一定很不高興,但他能怎麽辦呢?在自己受到十分的痛苦時,也想讓對方感知一下他的痛苦。

他深知自己這樣的心理大概是很有問題的,有點像偏執狂,若是任由發展下去,自己很可能變成“他若是死了,也一定要把心愛的人一起拖入地獄,寧願兩個人在烈火油鍋中抵死纏綿相愛相殺,也絕不放她一人在人間”的那樣可怕的人。

所以啊,祁憐,你就暫時忍耐一下我的無禮之舉,我真的真的……

“今晚不要走。”賀言把她的臉擦幹淨,指尖點了點她的肩背,“好了,去吧。”

他雙手的力道剛撤走的瞬間,祁憐就即刻跳下了床,麵對著他一連退了好幾步,退到窗台前無路可退了,才停下。

女人單手橫在胸前做出防備的姿勢,有點紮紅了他的眼。

賀言就那樣看著她,沒過一會,便一言不發的躺了下去,被子搭在腰側,露出瘦削的後背對著她。

祁憐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竟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不行,她得趕緊走!心裏冒出這麽個念頭。

祁憐往沙發那走了兩步準備去拿自己的衣物,忽然房間內燈一暗,她停下側耳聽了一下,床上的人關了燈後,又悉悉索索的躺了回去。

鬼使神差的,她回頭看了一眼,便看見如水般的月光灑在地上,一直延申到床前。

很巧合的,這一道光就像一道天塹,完美的把她和那個人分開在兩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