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曉惠給唐子風做好中午飯就離開了。她借了唐子風的一個背包,背了25套資料回去,準備中午的時候就到子弟中學的高中部去兜售。唐子風教了她一套廣告語,其實這些廣告語在資料的封皮上也是寫著的,諸如全國多少市級狀元聯袂編寫之類,足夠搶人眼球了。

為了防止有人盜印,資料的每一頁上都套印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底圖,不影響正常閱讀,但如果想用它來做複印或者譽印,就沒法看了。這個底圖還能起到一個廣告的作用,過了七月份,等下一屆高中學生進入高考起跑線,正式版的“五三”就該在全國各地同時發售了。

唐子風吃過飯,睡了個短暫的午覺,然後便帶著肖文珺畫的圖紙以及軟盤前往廠部,臨出門之前還給總師辦打了一個電話,讓那邊的工作人員通知秦仲年一上班就去廠長辦公室議事。

實踐表明,秦仲年的時間觀念遠比唐子風要強得多。唐子風不緊不慢來到周衡辦公室時,秦仲年已經到了,正在等著他呢。

“你說送你妹妹到京城去找人補課,怎麽去了那麽多天?”周衡一見唐子風的麵,就語氣不善地質問道。

“我順便跑了點業務啊,這不,我請秦總工過來,就是要談這事。”唐子風理直氣壯地回答道。這一回他真的底氣很足,因為他真的不是翹班,而是給廠裏找來了業務,周衡非但不能批評他,還得給他報銷差旅費。

“說說看,又找到什麽業務了?”周衡換了一副笑臉問道。

唐子風在心裏鄙視了周衡一番,然後拿出肖文珺畫的圖紙,交給秦仲年,說道:“秦總工,你先看看這個,咱們能不能造出來?”

“這是啥?”秦仲年接過圖紙看了看,嘀咕道:“這就是一台數控龍門銑吧?橫梁和立柱都太細了,剛度不夠吧,這是用來銑鋁材的嗎?”

“銑木材,可以嗎?”唐子風問。

“你是說,這是木工機床?”秦仲年還是有點不明白,“如果是木工機床,這個難度不大啊,國內有幾家木工機床廠都能造這種機床,你是從哪弄到這份圖紙的?”

唐子風得意地說:“秦總工,你這可搞錯了,這種機床起碼在國內是首創,我跟你解釋一下,你就明白了。”

說著,他開始講解這台機床的奧妙,重點介紹了專用製圖規範和走刀策略的問題。秦仲年是懂行的人,一聽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不禁連連點頭,稱發明這套規範和走刀策略的人非常了不起。

周衡在一旁也聽出了一些端倪,他問道:“怎麽,小唐,你是打算讓咱們廠生產這種機床?”

“正是如此。”唐子風說。

“有具體的客戶嗎?”

“目前還沒有。”

“那你打算怎麽做?”周衡詫異道。

唐子風說:“我認真想過了,這種機床的銷售對象,應當是各地的木雕個體戶,或者小型木雕企業。他們可以給建築雕花,也可以給家具雕花,還可以給店鋪做門牌。現在各地都有一些‘電腦刻字’的小門麵,但他們使用的設備技術水平太低,雕刻英文字體沒問題,刻中文就比較困難了,隻能用現成的幾個字庫,沒有擴展能力,更不用說自己設計圖案。

“我們這款雕刻機床,可以使用現成的圖庫進行雕刻,也可以自己設計圖案,還可以通過掃描圖片來生成圖案。可以預見,一旦這種機床投放市場,整個木雕行業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們在造福數以萬計的木雕個體戶的同時,也能賣出數以萬計的機床。”

“數以萬計,你這個估計太樂觀了吧?”秦仲年搖頭說,“你說的那種鄉下建房子搞木雕的,我也見過,但總的需求並不大,怎麽可能有數以萬計的木雕個體戶?”

唐子風笑道:“秦總工,薩伊說過,供給能夠產生需求。現在的確需要雕花的場合不多,這是因為雕花匠人太少,而且收費太高。如果我們把這個門檻降低了,那麽需求就會暴漲。比如秦總工的辦公桌上也可以雕上秦師母的頭像,這不比你把秦師母的照片壓在玻璃板底下強得多?”

“……”秦仲年的臉又黑了,他恨薩伊!

周衡比秦仲年更懂得市場規律,他想了想,說道:“小唐的想法倒也有些道理,你估計,這個市場能有多大?”

唐子風說:“我做了一個大致的策劃。咱們這種機床,定價應當控製在2萬元之內,另外每台機床需要配一台電腦和一個設計軟件,電腦和設計軟件的費用單算,大約是6000至8000元左右。這樣一來,全套設備的投入不到3萬元,這是一個個體戶能夠承擔得起的。

“雕一塊木板的價格,根據木板大小和花樣的複雜程度,收費10元至100元不等。按最低價10元計算,雕3000塊木板就能夠回本。

“我家目前正在建新房子,以我爸的惡趣味,恨不得家裏的門窗、樓梯、櫥櫃麵板上都要雕上花,我粗略計算了一下,起碼是100塊以上的雕花板,也就是1000元的木雕費用。

“你還別嫌貴,鄉下人蓋一幢房子,也得花六七萬塊錢,拿出1000元來雕花算不上什麽。一個縣有兩三百個村子,算每個村一年新蓋一幢房子,就需要2至3萬塊雕花板。一個縣養活三四個雕花個體戶毫無難度。全國有2000多個縣,這就有上萬台雕花機的需求了。”

“賬不能這樣算。不過,聽你這樣一說,這個需求倒的確還是挺大的,值得一做。”周衡點頭道。

唐子風得意地說:“那是當然!周廠長,秦總工,你們算算看,如果一台機床2萬元,全國賣1萬台,這可就是2個億的產值了。等國內市場飽和了,咱們再往國外賣,像什麽東南亞之類的,他們那邊更土鱉,酷愛各種雕花產品,市場是大大嘀!”

周衡自動過濾了唐子風的垃圾話,認真地問:“但是,咱們怎麽銷售這種機床呢?咱們過去做銷售,都是針對企業。這種機床的銷售對象,像你說的那樣,主要是各地的個體戶,咱們總不能讓業務員滿大街找個體戶推銷去吧?”

“做廣告啊!”唐子風毫不猶豫地說,“周廠長,你沒看過那種‘致富培訓’的廣告嗎?就是教人家怎麽養蚯蚓、養螞蟻、種中藥啥的,培訓完全免費,末了賣給人家一堆蚯蚓蛋,一個蛋好幾塊錢,利潤全都在蛋上了。”

“你是說,咱們也可以搞雕花機床的培訓?”周衡眼睛一亮,唐子風說的這個招,貌似還真有點靠譜。

“還有就是和各地的下崗再就業中心聯係,也是提供就業培訓。學會了就買台機床回去創業,賠了賺了都與我們無關。”唐子風說。

“機床的培訓沒問題。”秦仲年說,“這種機床沒啥操作難度,也不容易出安全問題。但你說的要自己設計圖案,那就涉及到CAD的使用了吧?這個培訓可不容易。你想想看,那些做個體戶的,大多數學曆都不高,而且年紀也比較大,你能保證他們學得會圖案設計?”

“這就是我要說的另一件事了。”

唐子風正色道:“首先是秦總工說的學習CAD的問題。我在京城的時候,已經聯係了一家開發國產CAD係統的軟件公司,請他們為我們定製傻瓜版的CAD,要做到隻要識字就能夠操作。未來這種傻瓜版的CAD要作為咱們機床的標配賣給用戶,每套定價888元。”

“這個倒也不算貴。”周衡說,“畢竟一套設備差不多要3萬元,花幾百元買個軟件是應該的。”

“其次,就是我帶回來的這些圖紙,還有相關控製程序,都已經在申請專利。專利擁有方同意向我們提供專利授權,我們每生產一台機床,要向對方交納100元的專利授權費。”

“這個授權費是不是太低了?”秦仲年皺著眉頭說,“小唐,這些圖紙是你找誰設計的,技術人員開發一項技術不容易,咱們不能欺負別人。”

秦仲年這樣說是有道理的。臨一機前些年引進了不少國外技術,也是需要向國外交納專利費的,人家的專利費標準高得很,一個小工藝都能收幾十美元,更何況唐子風帶回來的是整套的解決方案。機床的設計沒什麽新鮮的,但圖紙規範和走刀策略都是很關鍵的技術,一台收100元的專利費,顯然是小唐又欺負人了。

唐子風嘻嘻笑道:“沒辦法,我找的那位工程師高風亮節,硬是不肯收專利費。我好說歹說,她才答應一台收100元意思一下。要不,秦總工你親自和她談一談,給她加點價?”

“怎麽,我認識這位工程師?”秦仲年詫異道。

唐子風說:“認識啊,前幾個月她還在咱們廠裏呆過呢,一口一個秦叔叔地叫你,你居然就忘了?”

“你是說,設計這些圖紙的人是文珺!”秦仲年瞪圓了眼睛。

唐子風點頭道:“沒錯,就是清華大學的肖同學,秦總工要不要和她通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