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麗佳總店的經營做了若幹重要指示之後,唐子風告別黃麗婷,返回了臨一機,徑直來到勞動服務公司。

“唐助理回來了?聽說你從京城弄回來200多萬的電腦,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見到唐子風,張建陽滿臉笑容地恭維著。看來電腦的事情在臨一機還真是引起了廣泛的震動,以至於大家見到唐子風的第一句話,都是說這件事。

唐子風擺擺手,沒有接張建陽的話茬,而是直入主題,說道:“老張,我上午剛回來,周廠長就找我談了,說要抓緊落實分流職工的安置問題,勞動服務公司這邊是主力,你準備好沒有?”

張建陽的臉迅速地由晴轉陰,他說道:“這件事,周廠長和張廠長都找我談過。勞動服務公司經過去年的調整之後,各個部門都開始盈利了,經營項目也增加了,倒是能夠安置一些分流職工。可是,廠裏的意思,是希望我們能夠安置1500人,這個壓力就太大了。不瞞唐助理說,我這些天一宿一宿地睡不著,都是在愁這件事呢。”

唐子風看著張建陽那紅光滿麵的臉,笑著說:“老張,你蒙誰呢?我怎麽覺得,你比去年我剛到廠裏的時候可胖多了,這像是一宿一宿睡不著覺的人嗎?”

張建陽立馬就窘了,他摸著自己的臉,訥訥地說:“我的確是胖了一點點,比去年胖了十幾斤吧。主要是原來在辦公室做行政,頭緒太多,這侍候領導……呃呃,這也不用細說了。這幾個月,我到勞動服務公司當經理,有唐助理你幫我掌舵,勞動服務公司的業務大有起色,我也覺得自己不再是個廢物了。這不,人一心寬,就胖了……”

“現在你理解周廠長的苦心了吧?”唐子風問。

張建陽連聲說:“理解了,理解了。周廠長讓我到勞動服務公司來,絕對是為了關心我。我真沒想到,我老張還有點用處,不是光會侍候領導的。”

唐子風說:“所以呢,這次廠裏給你壓更重的擔子,同樣是為了培養你,你怎麽能夠心存怨念呢?”

“唐助理批評得對,我的確不應該……咦,我沒有心存怨念啊。”

張建陽說到一半,才發現不妥。自己啥時候就心存怨念了?就算是心存怨念,又怎麽會被唐子風給看出來了。這可是打死都不能承認的事情啊。

唐子風嗬嗬笑道:“如果不是心存怨念,你就應當能夠想出辦法的嘛。俗話說得好,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是不是?”

“這個……主要是我水平有限,我在公司裏拚命挖掘潛力,到目前為止,也就能夠擠出200個左右的崗位,而且有些崗位還比較苦,恐怕廠裏的正式職工是不願意接受的。”張建陽說。

“不接受就是等著拿每月100元的工資吧。”唐子風說,接著又說道:“老張,你的思路還要再放開一點,不要光想著挖潛,還得創新。整整1500人,你靠挖潛來解決,肯定是解決不了的。隻有開拓新業務,才能容納下這麽多人。”

張建陽苦惱地說:“我也想過開拓新業務啊。比如說吧,公司原來下屬有三個飯館,在搞了承包製以後,全都盈利了,現在是顧客盈門,星期天的時候甚至還要等座。我琢磨著,下一步可以再開三個飯館,這樣起碼可以創造出120個安置崗位。可到目前為止,我能想到的,也就是開飯館而已,至於其他的業務,我一時就想不出來了。”

“黃麗婷在臨河市中心租了一個場地,準備開一家新的超市,你知道嗎?”唐子風問。

張建陽點點頭:“我知道,她跟我說了,說超市的名字叫麗佳超市,還要把東區超市改名為麗佳超市的分店,我還正想向你請示一下,看看合適不合適。”

“你覺得有什麽不合適呢?”

“唐助理,你知不知道,黃麗婷在臨河市中心開的那家超市,是她和其他人合作開的,和我們勞動服務公司沒啥關係啊。”

“我知道啊。”

“那麽她把東區超市改名叫麗佳超市的分店,不是相當於占了咱們的便宜了嗎?”

“你是說,改了名字,她就能多占股權?”

“這當然不會。”

“改了名字,生意會變差?”

“……聽她的意思,生意可能還會更好一些。”

“你覺得東區超市的名字比麗佳超市好聽?”

“……”

張建陽無語了,這是什麽神邏輯啊。

“這不就得了?”唐子風說,“不瞞你說,把東區超市改名為麗佳分店的主意,是我給黃麗婷出的。超市這種業態,講究的是一個規模效應。如果兩家超市能夠聯合起來,一是采購的時候價格可以更低;二是庫存可以壓縮,萬一哪個店出現斷貨,另一個店可以調配過來;第三是共享品牌,大家覺得你的實力強,就更願意到你這裏買東西。

“所以呢,把東區超市改名為麗佳分店,對於勞動服務公司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你為什麽要反對呢?”

張建陽被唐子風說得暈暈乎乎,不過有一點他聽明白了,那就是這個主意是唐子風出的。既然是唐子風的主意,那他還反對個屁啊。別說是什麽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主意,就算是有百害而無一利,他張建陽也得舉雙手讚成不是?

廠裏早就有人在私下裏議論,說黃麗婷所以能夠辦成東區超市,背後有唐子風的大力支持。至於唐子風在此事中能夠拿到多少好處,大家說法不一,但沒有一個人相信唐子風是清白的。這年頭,有大公無私的人嗎?

從這件事裏,張建陽對於廠裏的傳聞又多信了幾分。不過,他對唐子風也沒什麽惡感。黃麗婷不過是一個農村出來的家屬,經唐子風稍一點撥,就能做成這麽大的買賣,說到底,不還是唐子風的能耐嗎?人家憑本事賺錢,沒占廠裏一分錢便宜,自己有啥理由去指責他呢?

“唐助理看問題果然深刻,我老張真是鼠目寸光,拍馬也趕不上唐助理的見識啊。”張建陽痛心疾首地做著自我檢討。

唐子風說:“老張,我剛從黃麗婷開的麗佳總店那邊過來,她跟我說了一件事,我覺得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哪裏哪裏,唐助理有什麽指示,就盡管說好了。”張建陽說。

唐子風把剛才與黃麗婷討論過的事情向張建陽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我從黃麗婷那裏得到一個啟發。咱們沒必要等著你把崗位空出來,再來安置這些分流人員。我們可以在勞動服務公司下麵,直接成立一個勞務派遣公司,把1500人都接收過來。

“沒事的時候,這些人就照著廠裏的標準,每人領100元的基礎工資,你隨便給他們安排一點打掃衛生、修剪樹木之類的事情,實在沒事可做,大家呆在屋裏默寫職工守則也行。總之一句話,不許遲到早退,不許曠工。”

“這沒必要吧?”張建陽小心翼翼地反駁道,“有些人有門路,能夠在外麵找到一點零工做,總比呆在屋裏默寫什麽職工守則強吧?”

唐子風笑道:“這就是我要說的。我們鼓勵他們到外麵去打零工,包括到黃麗婷的超市去工作。但他們如果要去外麵打工,身份必須算作臨一機的派遣人員。屆時廠裏不再給他們發放工資,用人單位每月要向勞務派遣公司交納每人10元的管理費,否則按曠工處理。”

“這不可能!”張建陽脫口而出,“他們出去打工,憑什麽給廠裏交管理費呢?”

“因為我們可以保留他們的編製啊。”唐子風說,“不想交管理費也可以,連續一星期無故曠工,直接開除,以後就別想回來了。”

張建陽明白了,這不就是過去停薪留職的套路嗎?當然,過去辦停薪留職的,都是想到外麵去賺大錢的,而唐子風現在搞的這一手,是逼著那些被廠裏分流的職工辦停薪留職,這些人恐怕不會太樂意吧。

想到此,他苦著臉說:“唐助理,這樣一來,得罪人的事情可都在我這裏了。”

“隻要有了製度,你照章辦事,說得上是得罪人嗎?”唐子風說。

張建陽說:“話是這樣說。我估計,這個製度真的執行起來,這些人肯定還要翻天的。我這裏倒無所謂,反正隻是一個執行部門,廠領導那邊,不知道準備好沒有。”

唐子風說:“廠領導那邊的準備,自有周廠長去安排。周廠長說了,長恨不如短痛,壓力再大,這一關也是必須要過的。至於你這邊,也不是消極等待,還要繼續創造安置崗位。你這裏安置的人員越多,廠裏的壓力就越小,你明白嗎?”

“我明白,可是,剛才咱們不是還沒討論出安置辦法嗎?”張建陽舊話重提。

唐子風說:“沒錯,我剛才跟你提黃麗婷的麗佳總店,就是想跟你討論拓展業務的事情。我琢磨著,黃麗婷能夠跳出臨一機的範圍,到臨河市去開拓業務,而且能夠吸納廠裏的富餘人員。其他人為什麽不可以這樣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