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五星級酒店正大門麵前是一片花壇, 花壇中央是噴泉,此時正閃著金色的的燈光,水柱從地底的孔裏噴出來。

季白榆站在台階處, 背逆著噴泉燈光, 將他寬肩窄腰的身形透出來。

他說完那句話之後,看著秦鑫的眼睛,沒什麽情緒。

秦鑫敢怒不敢言。

就這麽站了幾秒鍾後, 季白榆沒時間跟他耗下去, 就準備下樓走了。

秦鑫一直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直到季白榆離開後,才顫顫悠悠的一屁股坐在台階下, 滿臉滿身的頹喪之氣。

台階下西南方向停著一輛黑色賓利, 陸衍上車後,探頭探腦的往那邊看, 擔心他們會不會打起來, 畢竟那人來勢洶洶, 而且聞著一身酒味,就怕是來鬧事的。

他擔心了幾分鍾, 就看見季白榆從那邊走了過去, 一身白淨, 沒髒沒亂。

陸衍挪過另一邊給季白榆讓位置。

等他上車後,陸衍問他 :“你什麽時候惹得那種大家夥?”

季白榆頓了頓,反問:“我惹他?”

“額……”陸衍想了想,換了個話術說, “也對, 你惹得人也不少了, 怎麽連混混都招上了,你不怕出事啊,要不我給你雇幾個保鏢跟著吧。”

“不用。他就是個普通人,得罪了我而已。”

陸衍略微挑眉:“哇塞,這年頭,還有人直接往槍口撞啊。”

季白榆笑,笑得很輕:“他不是第一個,你是。”

陸衍:“???”

“你要是再不好好北城的投標項目談下來,董事長那邊我會如實相告的。”

“別別別,哥,我今天回去就做。”陸衍嘟囔著,“你也太無情了,怎麽就不幫我一下,這麽難的東西,我怎麽可能一下子就學會,我光是看數據報表都要一個月才看懂。”

季白榆想起以前上學的時候,經常給他抄作業,考試幫他摸題等等,冷笑一聲:“不幫。”

“……”

季白榆心裏還掛念了某個受傷的人,不想多談了。

他向司機老陳報了一個小區的名字。

陸衍問他:“你在那裏買了房子?”

“沒有,那是寒酥住的地方。”

陸衍沒再問下去了,他知道季白榆跟宋寒酥的事情,他們都結婚了,所以兩夫妻住在一起不要太正常了。

到了小區樓下,跟陸衍道別之後,季白榆一個人上樓了。

這時候的宋寒酥還在工作中,因為腳受傷了,不太方便回公司,跟林總請了假,然後就在家辦公了。

這兩天的工作量堆積在整個總助辦裏了,聽說林杭也過去幫忙了,而且小助理每次跟她聊天的時候,每一句話都帶著怨氣。

雖然也沒有明著說,林經理怎麽了怎麽了,但是宋寒酥聽出來了,無非就是兩個意思,林杭想要她的位置,第二就是做給她看的,想給她施壓。

不過很可惜,宋寒酥並不吃她這一套。

國內的就業環境比國外險峻多了,一個普通人能在裏頭脫穎而出,那得是經曆過多少事啊,隻能說林經理還嫩了點。

她洗了小番茄,放在玻璃碗裏,翹起受傷的右腳,一邊吃,一邊按筆記本回複消息。

受傷這事,宋寒酥隻告訴了幾個人,還有一些重要客戶,本來說是約了見麵的,結果因為她的事情推遲了。

她還在想著,要怎麽補償。

至於應菱前天已經過來看她了,還一直幫她罵秦鑫那隻豬,恨得牙癢癢的,說要報警告他性騷擾。

宋寒酥慢悠悠的說,不用了,反正這人估計也不會出現在她麵前了。

她沒說,是季白榆幫忙了。

不過她不說,應菱也會知道的。

就在這時,家裏的門鈴突然響了一下,接著就是鑰匙開門的聲音。

她家的鎖,分電子密碼鎖,還有一個是鑰匙孔開鎖的,因為季白榆要方便照顧,所以他得到了一把鑰匙。

但這是臨時的,等她好了,季白榆要還給她的。

宋寒酥趕緊調整坐姿,然後將懷裏的碗放在桌子上,接著一臉嚴肅的盯著筆記本屏幕,假裝自己很認真的工作。

季白榆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她認真努力的在工作。

他沒說什麽,而是進了廚房給她倒了杯熱水,放在她麵前,接著用手指摸了摸小番茄,動作很隨意:“吃了挺多。”

“嗯……”

這季節小番茄挺難買的,不過季白榆知道她愛吃,就買了不少。

宋寒酥鼻子動了動:“你喝酒了?”

“晚上有個應酬。”季白榆像是不想提及這個話題,轉而問她,“工作什麽時候結束,很晚了,要早點睡。”

“……”

聽到這句話,宋寒酥總是下意識看了眼電腦左下角的時間,這才十一點呢,哪裏早了!

雖然這兩天季白榆將她照顧的很好,好到她都胖了,而且還是那種根本不需要上稱,肉眼可見的變胖。

宋寒酥工作無聊的時候,不自覺的伸手摸摸肚子的一坨肉……嗯,很有手感。

總之再這樣下去,她大美女的稱號快要消失了。

“等會兒吧,我還有工作要處理。”

季白榆看出了她的不情願,走到她麵前,兩隻手肘撐在工作台前,襯的肩膀很直很寬。

“不願意?也不是非要你早睡,但是我不能久留,我怕,到時候就不舍的走了。”

宋寒酥沒被唬住,散漫的笑了笑說:“我這有多餘的房間,不過可能需要你自己整理一下,然後呢,我的主臥一般都是上鎖,所以放心吧。”

季白榆無奈笑了:“好吧,那我今晚留下。”

“真的?”

“嗯,不騙你,真的。”

既然都這樣說了,宋寒酥就“紆尊降貴”答應去睡覺了。

但是這個時候太早了,她不習慣,所以睡不著,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季白榆忙進忙出的準備包紮用的紗布,還要藥水。

本來是要每天都去醫院的,但是這樣的話太麻煩了,所以這兩天季白榆都是親自來的。

季白榆子坐在床邊放著的矮凳上,襯衫的袖口挽起來了,領帶取下來,還解開了一顆扣子,彎下腰的時候,能隱約看見凸起的鎖骨。

宋寒酥不自然的移開視線。

然後低頭看自己的腳踝。

腳踝處明顯消腫了。

隻不過醫生當時說扭到筋了,所以她的腳背上有一大片青紫色,看起來很可怕。

宋寒酥沒受過這麽嚴重的傷。

她在很小的時候就懂得好好愛護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小磕小傷都讓她難受,更不用說現在這種情況了。

季白榆看著她大麵積的瘀傷,眉頭皺的很緊,嗓音低沉:“我明天買一瓶紅花油,去一下淤血。”

宋寒酥咬了咬唇,問:“那玩意是不是要塗得很用力才有效?那不是很痛嗎。”

季白榆抬眼,笑:“老人家都這麽說,聽他們的不吃虧。”

宋寒酥:“……”

“要麽去醫院?”

“算了算了,我懶得去了,就這樣吧。”

季白榆還是在笑她。

宋寒酥忍不住想踹他:“笑什麽。”

“你可愛,我才笑的。”

“?”

季白榆沒說話了,伸手將她的腳抬起來,輕輕的放在另一張矮凳上。

他動作很溫柔,上藥前按了幾下,問她:“還疼嗎?”

“有點。”

“那我輕點。”

之後再也沒有說話了。

房間裏靜悄悄的,隻有一點點紗布拉開,藥瓶蓋上窸窣的聲音。

很溫馨,也很心動。

宋寒酥不自覺的翹著唇角。

季白榆剛好抬頭,跟她對上了視線,勾唇。

“……”

宋寒酥輕咳了一聲,怎麽說,被抓包了是有點尷尬的。

弄好之後,現在才十一點半而已,宋寒酥還是睡不著。

她在**再次眼睜睜的看著季白榆走進走出,等他弄好之後,季白榆重新搬了張椅子坐在她的床邊。

“我哄你睡覺?”

宋寒酥半開玩笑的說:“當我三歲小孩呢。”

“哄睡覺,不是小孩子的特權,況且我沒試過哄人睡覺。”

“那我豈不是第一個。”

“是的,唯一一個。”

他說的太正經了,宋寒酥臉色一紅,她拉開床頭櫃裏,翻出一本詩集,試圖塞住他的嘴:“讀吧,我看看你怎麽哄。”

季白榆手上的這本是經典詩集《我是你流浪過的一個地方》海桑。

宋寒酥不記得是哪個客戶送的,她平時沒什麽時間看,而且也沒什麽文學內涵,隻能放在床頭櫃裏堆積塵埃了。

季白榆的聲音很好聽,或許是真的想哄她入睡,所以嗓音故意放的很低很沉,像老舊的大提琴,拉出古老綿長的音樂。

一個不注意就會沉淪於這段音樂裏。

宋寒酥合上眼睛,原本緊繃的大腦漸漸得到了放鬆,平時入睡困難的她,此時此刻,輕而易舉。

季白榆的聲音漸漸停止了。

他拿過櫃子裏的書簽夾在停留的那一頁,然後合上放在桌麵。

海桑的文字幹淨溫和,堅韌挺拔,讀起來很舒服。

他掖了掖被角,屈起的手指關節剛好觸碰到宋寒酥臉頰的那一刻停下了。

他們結婚了,但不是真正的夫妻。

季白榆鬆開手,指尖在宋寒酥的臉頰邊輕輕劃過,像羽毛輕撓,留下一個轉瞬即逝的觸碰。

作者有話說:

待會兒零點左右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