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蘇遮柒以為拿市麵上出現盜版的事來壓價,十拿九穩,但沒想到一上來就遇挫。

不是蘇遮柒自己不想找人盜版,或者是大批進購盜版的連環畫,實在是那些畫粗製濫造,市場反應極差,本身買連環畫回去看的又是相對富裕的階層,他不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把名聲給毀了。

“小掌櫃,咱做買賣的,最重要的是合情合理,當初你們把畫冊交給我們販賣,可曾說過這門行當不會有別人做,現蘇杭那邊,甚至是這汀州府,都有人印畫冊,這讓我們如何盈利?”

蘇遮柒說這話的時候,態度依然很強硬,“這麽著吧,我蘇某人也算是顧及情麵,這畫冊每本價格最多到二十五文,若是你們還不同意,那這生意以後我們就不做了。”

沈溪笑嘻嘻地問道:“蘇掌櫃,你這是欺負我是小孩子,想拿不進貨作為要挾咯?”

蘇遮柒沒好氣地道:“你愛怎麽都行……陸夫人,沈夫人,你們意如何?總讓小孩子跟在談生意,是不是顯得你們沒誠意啊?”

蘇遮柒之前跟沈溪這個半大孩子交流,總覺得怪怪的。他回去後仔細想過,沈溪肯定是陸惠娘和沈周氏派出來說話的傀儡,許多話由大人說可能不怎麽入耳,但若是通過小孩子的嘴說出來,那就有轉圜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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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遮柒看來,沈溪所說的話,肯定都是大人教的,提前打好了腹稿,絕非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臨機所能說出。

惠娘搖搖頭:“印刷作坊一切都聽小掌櫃的,我們不會插手。”

“那好!”

“砰——”

蘇遮柒猛地一拍桌子,打量沈溪,“你倒是說說,這買賣做還是不做?”

在蘇遮柒想來,隻要稍微恐嚇一番,就能把沈溪給嚇住,嚇哭都有可能,大人教他說的話估計也很很快忘得差不多。隻要小家夥彷徨無助訥於言辭,兩個女人自然會站出來跟他談生意,到時候他就贏了九成。

誰知道沈溪根本就沒有受到影響,微微一笑:“蘇掌櫃說自己是實在人,那我們也實在一次,本來是四十五文一本的小畫書,現在每冊給你降到四十文,當作是禮尚往來。若蘇掌櫃覺得不妥,那就另請別家,我們恕不招待。”

蘇遮柒瞠目結舌,這小孩子的氣魄他如何也料想不到。沈溪把這話說出來,他反而不好應答。

“那就沒的談了,告辭!”

蘇遮柒越想越不甘,心火上升,霍然站起,準備拂袖而去。

在他看來,若是不拿出點兒強硬的手段,對方可能以為他隻是空口說白話,幹脆把事情做絕點。

就在蘇遮柒以為有人出來挽留的時候,沈溪卻裝模作樣地端起茶杯,說了聲:“送客。”頓時把蘇遮柒氣了個半死。

出了門,蘇遮柒火冒三丈地往城南的悅來客棧而去,那裏是他每次到寧化縣城的落腳點。

藥鋪裏,惠娘並沒有說什麽,讓過來幫襯的印刷作坊師傅先回去,等合上門板,她才趕緊問道:

“小郎,要不咱還是回去跟蘇掌櫃好好談談,一本連環畫賣二十五文,我們仍舊有得賺,還能賺不少,若是失去這大主顧,我們以後生意就不好做了。”

沈溪卻堅持道:“孫姨,別忘了咱之前說好的。咱要做的是長久的買賣,不能為一時的經營困難而屈服,現在咱給他一冊二十五文,次他來估計就會出十五文,後麵甚至會更低。咱們辛辛苦苦做這行當為的是什麽?他們拿出去一本賣七八十文甚至上百文,賺那麽多還過來跟咱們糾纏,實在是沒道理。”

周氏罵道:“臭小子,你這是誠心拆台……人家賣價高,是因為人家要運出去,送到蘇州杭州等大城市還要找人賣書,讓你去你行?”

沈溪反駁:“娘說他要運出去,可運輸的成本娘知道是多少嗎?他們在閩浙以及南直隸等地鋪貨,是跟人洽談,還是用他們自己的渠道,娘知道幾分?”

“呃……”

周氏被問得啞口無言,她隻是想到運輸成本這環節,其他的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對於她這樣不懂經商的人來說,根本無法知曉貨物從出產到銷售的詳細流程。

沈溪回過頭對惠娘道:“孫姨,從明天開始,咱們作坊開始印製年畫,我趁著空閑又畫了兩張。咱先把年畫賣到城裏,等城裏貨鋪得差不多了,咱們再跟府城那邊的人談,把這些年畫拿到府城去賣……我倒要看看,最後誰求誰。”

惠娘點了點頭,心想,好在現在印刷作坊有年畫可以印,還有就是印《說嶽全傳》和《童林傳》的新說本,倒也不怕作坊倒閉,相反一天天來,利潤還是有的,甚至比藥鋪還要掙錢,隻是沒有之前的暴利了。

……

……

進入八月後,不知道從何時起,寧化縣內開始流行一種叫“彩色年畫”的東西,這東西市麵上並沒有賣的,想得到隻能通過購買連環畫附贈。

年畫拿回去掛在牆上,顯得很喜氣,那些手上有閑錢的人覺得很有麵子。

八月十五這天早上,蘇遮柒收拾好東西,帶著夥計和隨從準備離開寧化。他來寧化之前也曾考慮過,若陸孫氏這邊不給他優惠,他寧可回去自己創辦家印刷作坊,自己印製連環畫。他覺得手頭的資源不少,南京蘇州等地擁有全國最好的印刷匠師,或許印出來的效果比這閩西小縣的連環畫還要好。

臨走前,他無意中發現客棧大堂的牆壁上掛著兩張彩色年畫,不少人正在那兒圍觀。

客棧掌櫃得意洋洋,因為這彩色年畫在城裏非常少,買連環畫送年畫的活動也隻持續了三四天,後麵有人再去買連環畫,已經沒有附贈活動了。

“掌櫃的,這畫從何而來?”

蘇遮柒看著彩色年畫覺得非常喜歡,昨天他剛到寧化縣城時就有耳聞,隻是並未親眼見到實物。

掌櫃昂著頭,笑眯眯地道:“這是寧化城裏最流行的彩色年畫,我是托人去書店買了幾冊《童林傳》小畫書後贈送的。想一次把這兩張彩色年畫弄到手,還真不容易。”

蘇遮柒臉色有些發黑,不用說這東西肯定是陸孫氏的印刷作坊印製出來的,不然為何別的地方沒有,唯獨寧化縣裏才有?而且彩色年畫跟連環畫捆綁銷售,稍微一分析,他就明白了個大概。

“這是誠心跟我叫板啊。”

蘇遮柒氣得渾身發抖,畢竟事情不會那麽湊巧,他八月十四過來跟陸孫氏談預訂連環畫,正好城裏就有彩色年畫出現,就好像是跟他示威一般。

“老爺,咱是否早些起行?”隨從見蘇遮柒沉默不語,上前詢問。

蘇遮柒微微搖頭:“左右已經沒法回家過中秋節,咱們索性再在寧化縣城住上兩天,看看情況再走。”

如此一來,本來要離開的蘇遮柒最終選擇留了來,想觀望。

蘇遮柒並非沒見過年畫,這些年很多地方都湧現了雕版的黑白年畫,也用幾種顏色勾勒的年畫,但那些色彩基本都是印好後加上去的,呆板單調不說,還缺乏起碼的神韻,根本就無法跟眼前這兩張顏色鮮豔生動一看就讓人歡喜的年畫相提並論。

蘇遮柒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既然陸孫氏的印刷作坊已經能印出這麽好的東西,那回頭自然不愁沒活計,連環畫反倒是成為可印可不印的東西,他之前要挾人家有恃無恐,便是看準了離開了他這個大主顧,僅僅靠寧化這麽個小市場,印刷作坊維持不去,但現實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蘇遮柒非常擔心,若是他就這麽灰溜溜地走了,說不一定一條賺錢的門路就此斷了,畢竟南來北往的行商很多,陸孫氏不跟他做生意,還可以跟別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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