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放她走吧

除非,她沒有良心。

霍知意的話,正是顧清淺所顧慮的。

霍知意看著顧清淺,說道:“三嫂,你走了,奶奶怎麽辦?”

顧清淺抿緊了唇,霍知意的話說得很對,她走了,會給奶奶添加不小的麻煩。

憑著良心來說,她就不能這麽一走了之。

但,她若是不聽奶奶的話,奶奶又會為她擔心。

瞧著顧清淺一副糾結的神色,霍知意的眼中劃過一抹得意之色,她就知道,她的話會起作用。

太後看了霍知意一眼,轉身,推了推顧清淺,催著她離開,“清淺,你不用擔心奶奶,快走吧。”

再不走就要天亮了。

霍知意蹙起秀眉,上前一步,阻攔道:“奶奶,您當真要放三嫂走嗎?”

太後不高興了,她沒有搭理霍知意,隻推著顧清淺往外走。

霍知意見了,又上前一步,似是無意間擋在了顧清淺麵前,抬眸,看著太後,“奶奶,三嫂不能就這麽走了,她若是走了,那麽有些事就更難說清了。”

霍知意麵上在為顧清淺說話,實則,她是不想讓顧清淺就這麽走了。

大牢裏的苦還沒受夠呢,怎麽能走?

霍知意的話,每一次都說到點兒上,她這話,無疑又提醒了太後。

太後推著顧清淺的手微微一愣。

霍知意抓住機會,繼續說道:“奶奶,知意知道您心疼三嫂,不忍心讓她在大牢裏受苦,可三嫂就這麽走了,怕是對她有害無利啊!”

太後皺起眉頭,看了霍知意半晌,才又推了推顧清淺,還不忘道:“有奶奶在呢!”

太後顯然不將霍知意的話放在眼裏。

霍知意一愣,沒想到奶奶會像這般無視她的話,敢情那些話她都白說了嗎?

這無疑,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

霍知意垂在身側的手在暗中握了握拳頭,咬碎了一口銀牙,很是不甘心。

霍知意再次擋住了顧清淺的去路,她盯著她,話語裏帶著責備之意,“三嫂,你怎麽能讓奶奶為了你而冒險呢?奶奶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顧清淺掀起眼皮,看向霍知意,她怎會不知,對方這是在向她耀武揚威呢?

也是,她巴不得他們夫妻間的關係不好,隻要逮住一丁點兒機會,就一定會添油加醋的把事情鬧大才甘心。

霍知意就是那種,看不得別人過的比自己好的人,她的心胸狹小,眼裏更是容不得一粒沙子。

可即便是往日裏再怎麽驕傲蠻橫的人,做出這樣的事也實在是太過分了!

這樣的人,像“道德”二字,根本不會出現在她的字典裏。

是以,這樣的人,顧清淺根本就懶得搭理。

霍知意這樣做,無非是不想讓她就這麽離開罷了。

如今,被霍知意這麽一攔,顧清淺本是不想就這麽走的,但她現在,忽然有點兒期待,霍知意會被氣成什麽樣子了。

不就是不甘心看著奶奶站在她這邊嗎?

不等顧清淺開口,太後便道:“哀家自有主意。”

霍知意挑眉,“奶奶,您有什麽主意?”

霍知意想要套太後的話。

太後到底也是一路走過來的人,自然不會告訴霍知意。

太後瞥了霍知意一眼,說道:“哀家自己知道就行。”

太後一副,“我就是不會告訴你”的樣子。

霍知意氣的肝兒都有些疼了,但她麵上卻不敢表露出來,隻能憋著。

霍知意深吸了口氣,才開了口:“奶奶,有些事您可要考慮清楚了……”

霍知意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聽太後道:“這個你就不必操心了,哀家考慮的很清楚。”

難道她一個老人家,考慮事情還不如一個不懂事的人嗎?

霍知意一噎,她竟想不出下麵該怎麽說了,隻能氣得咬緊了牙。

她見顧清淺要走,便又攔住了她。

這一次,太後真的生氣了,她怒吼了一聲:“知意,你在做什麽!”

霍知意因太後的這麽一聲吼,脾氣也上來了,“奶奶,三嫂不能走!”

“知意,你怎麽還這麽不懂事?”太後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些。

霍知意沒想到,她說的這些話在奶奶看來,卻是不懂事。

她哪裏不懂事了?

“奶奶,知意說的話難道有錯嗎?”霍知意一下子委屈起來,“在奶奶心裏隻有三嫂,不管知意做什麽都是錯的,興許在奶奶心裏,知意就沒有一點兒好處。”

說著話,霍知意的眼眶裏已經盈滿了淚水,看著很是委屈,“奶奶,知意是真心為了您著想,三嫂不能走!”

霍知意在太後麵前,一口一個“三嫂”叫的親,但唯有她自己和顧清淺知道,她在說出這兩個字時,到底是有多不情願。

此刻,顧清淺正抱著看戲的態度在看著霍知意,她以前怎麽就沒有看出來,霍知意這麽會演戲?

太後眯起了眼睛,就當太後正要開口說話時,隻聽身後傳來一陣躁動。

聞聲,站在這裏的三個人幾乎是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就見,皇上和皇後二人帶著一群宮人,浩浩蕩蕩的走來。

顧清淺來不及多想,皇上和皇後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她急忙屈著身子,對著來人行禮。

皇上的步子有些急,他在走近太後時,先是看了看顧清淺,隨即皺起了眉頭。

皇上轉頭看向太後,神色嚴肅道:“母後這是在做什麽?”

話裏,帶著幾分責備之意,卻又因為不忍,到底沒有怒聲說話。

霍知意在見到自己的父皇時,一下子鬆了手,沒再攔著顧清淺,她與站在父皇身邊的母後對視了一眼,這才往旁邊走了一步。

太後沒想到皇上會來,她不由看了一眼霍知意,大概明白了什麽。

她生怕皇上會責罰顧清淺,於是下意識的將顧清淺護在自己身後,也不掩飾,直接開口:“哀家要帶清淺離開。”

皇上的臉色變了變,雖然他已經知道太後是要帶顧清淺離開,但親耳聽見太後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還是眯起了眼睛。

太後做事向來有井有序,不會壞的宮裏的規矩,如今卻為了一個顧清淺,連瞞著他這個兒子,放顧清淺出來這種事都做了。

“母後,您知不知道您在做什麽?”皇上沉著一張臉。

“皇帝,哀家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太後語氣堅定,她在證明,她沒有犯糊塗,她的腦袋很清楚,“哀家不忍心看著清淺在大牢裏受苦,於是決定要送她離開,有什麽事以後再說。”

太後一副,“有什麽就找哀家來說”的模樣。

這時,皇後忍不住站出來說話了,“母後,您這樣做興許會害了她,畢竟淑妃……”

皇後頓了頓,抬眸看了顧清淺一眼,歎了口氣,終是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但她話裏的意思,已然讓人都聽明白了。

皇後一臉為難的樣子,像是想要去相信顧清淺,卻又因為親眼看見了,所以又不能不去懷疑顧清淺。

聽到“淑妃”二字,顧清淺心裏的情緒很是複雜,她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皇後曾經幫過她,這份恩情她銘記於心,是以,在皇後都用懷疑的眼神看她時,她便知道,除了太後就沒有第二個人肯信她了。

不知怎的,她對皇後到底還是抱有一絲幻想的,她以為,皇後會信她,但,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

雖說隻有太後一人信她,但她心裏沒有那麽的涼,隻因到了這個時候,太後還願意站在她身邊保護她,這就將她身體裏的那股子的冷意給驅除了。

人都是貪心的,而她的貪心,則是希望能有人願意選擇相信她。

可是,連霍清風都不願意信她,她還能夠奢望有誰來信她?

“淑妃的事,不能怪清淺,如今,淑妃還未醒,這並不能說是清淺推的她。”太後道,“皇帝,有時候眼睛所看到的並非是真的,你說,她有什麽樣的理由推淑妃下水?”

太後的話不無道理,一時間,竟是讓皇上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清淺身子弱,依哀家來看,將她關在大牢,倒不如給她禁足在煊王府。”太後退了一步,和皇上商量著。

這已經是她老人家想出來的,萬全的法子了。

待在大牢,哪裏有王府舒服?即便是禁足在了王府,那也比大牢好。

說起禁足,太後也是不忍心的,但現在是沒了法子,她也不想惹怒了皇帝。

這樣一來,對顧清淺沒有好處。

太後可以說是白般在為顧清淺著想了,這個時候,她也隻能退一步。

皇上開了口:“母後,若是兒臣不來,您是不是也沒有打算要給她禁足?”

皇上話裏,頗有太後在偏袒顧清淺的意思,而且偏袒的有些過分了。

淑妃是沒有醒,也不能一口咬定淑妃就是顧清淺推下水的,但所說這是一個意外的話,那他當時所親眼看到的又算什麽?

即便他對這事想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當時有那麽人在場,又讓他該怎麽輕饒了顧清淺?

將她關進大牢,不責罰她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容了,且這些日子,太後派人給她送吃食,他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太後繃緊了下巴,在皇上沒有來之前,她的確沒有想過要將顧清淺禁足在王府。

顧清淺是自由的,不該被束縛。

“母後,您從未做過糊塗事……”皇上到底不忍心說下去,怕會傷了他和母後的關係。

“皇帝是想說,哀家老了嗎?”太後將皇上沒有說完的話,直接給說了出來。

太後抬眸,定定地看著皇上,而後點了點頭,“哀家是老了,可不糊塗,哀家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皇帝,哀家這麽做,也是為了保護好咱們的家。”

太後用手指著身後跪著的人,接著說道:“清淺是皇家的媳婦,是哀家的孫媳婦,哀家想要保護好一個家,難道也有錯嗎?”

“家”的深意是什麽,皇上很清楚,他也固然知道,一個家的重要性。

這數十年來,他一心要顧著大家,還要顧著自己的家,可以說是心力交瘁。

太後想要保護好一個家,沒有錯,她老人家到底年紀大了。

這個時候,霍知意上前一步,剛想要開口說話,卻在見到自己母後投來的目光是,隻好把話咽回了肚子裏,有些不甘心的看了顧清淺一眼。

皇後見霍知意沒有開口說什麽,這才放了心,將視線從霍知意身上收回,轉到顧清淺身上,正定定地看著她。

此刻,皇後的神色平靜,讓人看不出她在看顧清淺時在想些什麽。

“皇帝,放她走吧。”太後放下自己的身份,幾乎懇求般的說道。

皇上清楚的記得,在多年前,他的母後也是這樣懇求他,讓他忘了梅妃的。

身為兒子,最怕的就是看著自己的母後這樣說話了,他若是不答應,那不是不孝嗎?

此刻,跪在地上的人一愣,她抬起頭來看著拄著拐杖,將她護在身後的人,她沒有想到,奶奶為了她,竟會在皇上麵前這樣說話。

她可是當今的太後啊!是皇上的母親!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顧清淺忽然間覺得,自己就是個禍害,總是給奶奶添麻煩。

顧清淺繃緊了下巴,心裏更亂了,她隻覺得眼前的人開始出現了重影,就連他們說的話都有些聽不清了。

她跪在冰涼的石子路上,身後,陣陣涼風吹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有些冷。

眼下,太後的眸子緊鎖著皇上,她就差沒有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他跪下了。

太後並沒有拿著自己太後的身份來和皇上說話,“皇帝,就看在哀家的麵上,放她走吧,她不能再待在大牢那種地方受苦了……”

聽著太後的話,顧清淺想要抬起頭來,卻發現自己在抬頭時,身子忽然晃了晃,一股難以難說的難受感頓時襲卷全身。

她兩手握成拳頭,強撐著身子跪在那兒。

這個時候,眾人全都沒有察覺到顧清淺的異樣,待聽見一聲響動後,這才循聲看去。

隻見,顧清淺單薄的身軀躺在地上,她的麵色不止憔悴,還很蒼白,就連嘴唇也是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