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夜色,高門大宅中,遠遠望去,寂靜漆黑一片。

風過,廊簷下,忽明忽暗的燈籠輕輕搖晃。

書房中,燭台上的燭蠟靜靜地燃燒著。

身著華服的中年男人獨自靠坐在紫檀木椅上,大手揉著眉心,神色很是凝重。

下人們得了吩咐,一早便已退下去了。府中巡視的守衛等人也被借口打發到別處去了,今夜誰也不能靠近書房。

忽然,燭台燈滅。

此下,徹底是漆黑一片。

男人先是一愣,隨後了然。

“你來了。”

“是我,尹侯爺。”屋中響起了一道略帶沙啞的男聲。

借著月光,隱隱約約隻見到一個身披黑袍的男子站在尹侯麵前。

“每次,都是這麽鬼鬼祟祟的。”熟稔的口吻。

“有些總是見不得人的,這樣黑暗的環境之下,大家都比較好說話,心安一些。”黑袍男子也不在意,與麵前的人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彼此什麽樣兒的都清楚。

“哼。”

想起正事來,尹侯也不再跟眼前的黑袍男人多磨嘴皮子了。

“劫船的事兒,到底是哪個在其中搗鬼你們知不知道,最近本侯在這皇城裏的處境是愈發艱難了”

“有多少人在幕後給我使絆子,你們知道嗎”一提起這事來,尹侯就不由火大。

太常寺的空缺,他苦心積慮許久,本打算是叫自家的人頂上去的,原已經十拿十穩的事兒,各處他都已經上下打點好了,沒想到被人給劫了個胡,到頭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已經給出去的白花花的銀子這下是全白費了

還有,光是這事兒也就算了更可氣的是最近那些個禦史像都是閑出毛病了是吧,一天到晚沒事兒幹的專盯著他家,這幾日是接連不斷地上折子參他尹侯府。

今日不是他家子侄當街縱馬傷人,明日就是他侯府的管家仗勢欺壓良民,強占農田

就這麽些子小事兒,哪個權貴家裏不是背後一大籮筐,隻要一翻就有,一查便知。各自這屁股底下夾的髒事,還少了嗎

不過都是大家默認了的,你替我遮掩,我給你打掩護的。

怎麽,現在突然就想把他尹侯府甩到一邊,全部都不約而同跟商量好了的似的,不帶著他玩了

看這架勢,是想要弄死他尹家的節奏啊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出手在背後整他還是多家一起聯手合夥在背後專搞他家

“你們家老大那裏必須給我個說法”尹侯爺臉色難看至極,

“這事兒本就是他惹出來的,沒道理到頭來讓本侯獨自承擔這苦果吧要知道,這些年來,若不是尹家在背後支持著,他能穩穩當當地在那位子上坐那麽多年”

聽到這話,黑袍人語氣有些不快道

“雖是這麽說,但這麽些年,為了你尹侯府的事情,我們也沒少出人出力吧說句不好聽的,當年如果不是我們,你尹家早就倒了,還能在短時間裏掙下這麽大份家業當然,在下說這些也不是想討什麽恩情,都心知肚明的,相互利用而已。不過話說回來,尹侯爺您也沒少通過我們從中謀利,誰的手上都不幹淨,也別淨想著說誰的不是”

暗夜裏,凶惡的眼睛中閃過一抹銳利,緊緊盯著身前的人。

“我們要是倒了,你尹侯府的日子也別想好過”

“你”

陰測測的話語繚繞在耳邊,尹侯臉上的神色幾經變換,黑夜下緋紅煞白的,卻怎麽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語。

眼前人話語中潛藏的威脅他也聽出來了,這暗處的事情終究是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說,一旦曝光,他尹家就是身敗名裂的下場。

終於,重整了心情,平複了情緒,又緩緩開口道

“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何必鬧得如此難看。”

“嗬”黑袍輕笑了一聲。“本就是如此。”

多的話就不必再說了,各自心底都清楚。

書房中,短暫地達成共識的二人,又恢複到了以往融洽的合作狀態。

但想到眼下的難題,氣氛依舊凝重緊張。

“你家老大那裏查出來什麽沒有不,應該說是有想到何種辦法能擺脫當下的困境,或是找出什麽證據可以證明自身的清白”

黑袍人語氣沉重道

“劫走貨物的那兩艘船上都有我家三爺的標記,當時船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抵賴不了。不過現在最怕還是幫內的那群人,我擔心的是,就算有證據證明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栽贓陷害,那群人也會想方設法地把罪責推到我家三爺的頭上。”

“現在,三爺已經被其餘幾位當家的都派人盯起來了,我也是廢了好大的力氣才甩開了監視的人。此次丟失的貨物牽涉到了各方人的利益,誰也不敢輕易地下結論,總是要給各處一個滿意的交代才行。”

“那群叛徒抓到了嗎”尹侯問道。歸根究底,問題還是出在白嘯縐和王奇以及那群失蹤了的人身上。

若是不能把他們給揪出來,就怕到頭來要做了替死鬼。

“我此次出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黑袍人沉聲道“為了躲開監視的人,我能帶出來的人不多,還是需要你這邊配合,動用些人隨我一起前去。”

金羽島

不管如何,這地方都得去一趟。

“老大”

了望台上的人前來稟報。

“又來人了”說話的人一臉興高采烈,語氣很是激動。乍一聽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上門送禮的來了。

對長巾幫的人來說,這可不就是來送禮的嗎

看一看這十條大船,除了他們自己的一條船外,剩下的可都是巨鯊幫來人“送”給他們的。

“哢嚓”一口水果。

陪陪正抱著一個如盆大的金碗悠閑地躺在她的大金座上。有錢了,第一件事就是找人給她打個大金座,哦,還得打一套金餐具。

鐵的不行,銀的也不行,必須得是金的

上麵還得鑲嵌上幾排寶石,亮晶晶的,黃金加寶石,大氣

幾十米開外,無人敢直視,先閃瞎一眾人的眼睛

吃著碗中切好的各種果肉,小嘴吧唧吧唧的,頭也沒抬地問道

“這回又來了多少”

“隻有一條。”語氣甚是遺憾。

“老規矩辦。”

“是。”

“禮”留下,人就算了。

官府的船隻在海上遭劫,匪徒還未抓到。但已有傳言流出,是巨鯊幫幹的。

畢竟,在海上,除了巨鯊幫,誰還有這麽大的膽子。

不過官府一直不作為,也不下令剿匪。

對於官家的事情,雖說大多數百姓們心中都有些數,但一直都是在暗中傳傳,自己心裏知道就行,誰也不會拿到明麵上來說。

然後,這件事還沒過多久。從西南上貢來的貢品又遭劫了。但這回不是在海上,而是在官府縣衙裏。

一石激起千層浪,真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回官府丟了貢品之事,有充足的證據表明匪徒是乘巨鯊幫的船逃跑的。

在眾目睽睽之下,上麵的人是想掩蓋也掩蓋不住,一時,民聲嘩然。

現在,巨鯊幫這是已經在明晃晃地打官家的臉了,官府若再不拿出點兒實際行動來,恐怕就要讓天下人恥笑了。

不知是哪方勢力又在暗中推波助瀾的,把巨鯊幫幹過的那些缺德事兒到處宣傳,還有他們跟官府勾結謀利之事,全部都被揭露了出來。當百姓們得知了自己被壓榨的真相,更是惹得民怨沸騰。朝堂上的有誌之士已經在大殿上威脅要撞柱明誌了

不管內地裏還有什麽爭論,就算是為了臉麵能過得去,這表麵上的功夫都不得不做。

於是,派去征討巨鯊幫的軍隊浩浩****地向大舟島出發了。

此時,青鋒幫也早已經得到消息了。跟巨鯊幫爭了這麽多年,他們知道這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根據探子回報,巨鯊幫裏本就內鬥不休,這兩年,是愈發激烈了。

這內裏的事情都還沒解決清楚,外麵又迎來了官府這麽個大敵。青鋒幫若是不趁此機會做點什麽,都對不起自己在海上混出來的名聲。

事情越鬧越大,眼見已經收不住了。

官府已經出兵,現在是已經沒有多的時間再留給他們了。巨鯊幫大當家的當機立斷,把陳暴交出去,平息眾怒。

眼下巨鯊幫正麵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最要緊的是想辦法怎麽解決眼前麵臨的困境。

首先要想的是應該怎麽打發走官府的軍隊。這若是換做以往,官府方麵的,巨鯊幫倒是不用太擔心,也就是走走形式,皇城裏麵的各方勢力相互周旋一下,事情也就了了。

但是如今,已經鬧大了,鬧得皇城裏最頂頭的那個都知曉了。據說,那位最好麵兒了,往常,睜隻眼閉隻眼也就算了,但是現在,天下那麽多雙眼睛都在盯著呢,不把大舟島打個窟窿都不好回去交差。

更怕的是青鋒幫會趁機渾水摸魚,借機打壓巨鯊幫,海上兩大幫看不對眼很久了,逮著機會就得往死裏咬。

眼下正是需要各方勢力齊心協力之際,死了一個區區三當家的,算不了什麽。巨鯊幫內外還有無數個三當家正排隊等著呢。

陳暴死了,他背後的勢力也隻能一起倒了。如今落得個這樣的結局,也隻能算是他們不中用。新的巨鯊幫三當家將會有新的勢力扶持。

尹侯府全家都被下獄了,除了已經出嫁的還暫時未受到牽連。

為了證明官家沒有跟巨鯊幫勾結謀利,此時急需丟出去一個“倒黴鬼”,用來平息民怨。

而引起此事的三當家陳暴和他背後的尹侯府就是最好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