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

就著這熱鬧喜慶的氛圍,老大娘和媳婦婆子們正聊得樂嗬。

“拖了這麽些年,現在連林家小子都娶媳婦兒了,怎麽樣,你家那個也快了吧?我記得前些個日子你家還擺了謝媒酒來著?”

提到了心頭事,旁邊頭發花白的老嬸子笑眯了眼,直擺手道:

“快了,快了,昨兒個剛把日子定了!眼看就是這個五月底的事兒了!”

“那敢情好,到時可別忘了給俺們家也下個帖子,這多喝一杯喜酒,就多沾一份喜氣!”

老嬸子伸手點了點,佯裝生氣道,

“瞧你這話咋說的,這咋能忘!這麽些年,哪年過節的,我家這魚啊菜的忘記到過你家?這是進了肚子裏就不認人了!”

一邊,滿臉皺紋的老大娘笑嗬嗬道:

“是是,老姐姐,瞧俺這張嘴,說錯話了,該打。到時侯,肯定讓俺大娃包個大紅封上門賠禮道歉去!”

“得了,人來就成了,咱不興那些客套!”

這邊聊得正開心,旁邊年輕的媳婦們也湊作一堆說話,一會兒一陣笑聲傳來。

“快來人啊!”

聽這慌亂的聲音,原本正坐在院子裏嘮嗑的眾人立即變了臉色,轉過身,尋著聲音問道:

“出啥事兒了?”

“他三嬸,不是讓你去看新娘子準備好了沒,這是咋的了?”

隻見三嬸子一臉著急地從屋子裏跑了出來,整個人是慌張得不行。她對著眾人,猛拍大腿道:

“新娘子不見了!”

一聽這話,眾人紛紛變了臉色道:

“那新娘子就剛才不還在屋裏坐著嗎?這也沒見她出過門啊?”

“這是咋回事啊?”

眼看吉時就快到了,新郎官馬上就要來接人了,眾人趕緊起身四處尋找。

“這院前院後的都找過了嗎?”

“還有那隔壁屋都去看看!”

“都找遍了,沒見著人啊?”

“那個,薌兒姑娘呢?她不是陪著新娘子的嗎?有誰看見沒有?”

“壞了,也沒見著。”

“懷哥兒呢?那孩子剛剛還在院子邊上跟穆娘子的閨女玩呢……”

大人們趕緊問自家的小孩兒見著人沒,等問過一圈後,眾人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兒了。

不僅懷哥兒不見了,穆娘子家的閨女也不見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

怎麽好端端地一下子都不見了人影?幾個大活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這是遇到拐子了?

小孩兒也就算了,哪裏有光天化日之下拐新娘子的?

正當眾人感到滿心疑惑的時候,便聽到院子外麵吹吹打打的喜樂聲傳來。

……

總算及時趕到了。

林至看著不遠處貼著囍字掛著紅綢的大門,心底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剛才在來的路上,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夥人攔住了他們迎親的隊伍。

那些人嘴上說是要討個喜錢,卻一直糾纏不放,也不知道懷著什麽目的。幸好當時鏢局的好手們都在,對方見他們人多便迅速退去了。

路上耽擱了些時辰,眾人隻能加快行程,誤了迎親的吉時可不好。

還未到院門口,隨同他一起來迎親的兄弟便迫不及待地高喊道:

“新郎官來接親了!”

見院子裏走出來人,戲笑:

“兄弟夥們的喜錢都準備好了,各位嬸子們行行好,別為難咱們新郎官,讓他趕緊去接新娘子吧!”

走出來的幾位老大娘看見胸前係著大紅花一臉喜色的新郎官,互相看了一眼,眉頭緊皺,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跟著走出來的各家媳婦婆子們也都是麵色蒼白地看著院門前的人,神色慌亂。

見此,林至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先是望了這些人一眼,隨後又趕緊將目光投向了院子裏,神情開始變得凝重了起來。

隻聽見林至聲音幹澀地問道:“出什麽事了?”

……

馬車搖晃,軲轆聲不斷。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停下。忽近的腳步聲響起,車裏的人出去了。

外麵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怎麽樣?沒有再鬧了吧?”

“鬧不起來,我給他們熏了點迷香,現在都還睡著呢……”

“事前不是都叮囑過你好幾回了,裏麵那個是我們世子的兒子,切記不能傷他分毫!你是怎麽做事的!”

“我知道,你放心,這迷藥是經過改製的,不傷身。”

“那也不能……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懂?如今這小娃娃是我們世子心尖上的人物,若是一不小心磕著碰著了,回頭你都得被問罪!”

靠在車板上的崽崽早已睜開了眼睛,靜靜地聽著外麵的說話聲。

懷哥兒就在她的對麵,靠在一邊睡得正香。

唉……

崽崽給自己揉了揉小腿,保持一個姿勢這麽久不動,都有些麻了。

外麵那兩個黑衣人是衝著懷哥兒和他娘來的,聽他們說的話,崽崽就是無辜被捎上的。

其實,也不無辜。

當時,隻要崽崽喊一聲,藏在暗處保護她的人就會馬上出現。

就算是沒有暗衛,對付這兩人,崽崽也有的是辦法。

但是,她什麽也沒有做。

那兩個人,其中一人的麵孔,崽崽還是記得很清楚。

那人的臉,很眼熟,她曾經見過一回。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人是徐承廷身邊的親信。

謔,這下,事情變得有意思了。

自南邊的偽帝事敗後,徐承廷以及徐家眾人都一塊被流放到了西荒。這人雖不是徐家人,但作為徐承廷的頭號狗腿子,一直跟在徐承廷的身邊替他辦了不少事,論起罪過來,也不少。當時……

崽崽記得,徐承廷的那些親信們好像是根據自身罪行分別判處了□□和流放之罪。按理說,這人不是應該跟徐承廷一起在西荒搬石頭嗎?

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想到先前阿青查到的關於黎成軒的事情,看來徐承廷不死心,也參與其中了。

崽崽幽幽地歎了口氣,隨即嘿嘿一笑。

這樣也好,隻有黎成軒一個人呆坑裏多孤單啊,現在又多了個小夥伴跟他作伴了。

或許,還不止這一個呢……

對麵,懷哥兒眼皮微動,慢慢地醒了過來。他先是眨了幾下眼,神情似乎有些迷茫。

漸漸地,回過神來了,猛地翻身坐起。

看見麵前的小娃娃,想起了睡過去前的事情,他表情一變。

“我,我們……”

聲音顫抖個不停,稚嫩的小嗓音害怕極了。

“這是在哪裏?對,我們被人綁架了!怎麽辦?他們會不會打人?我聽其他人說被拐的小孩兒都會被賣給熊瞎子!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啊?”

懷哥兒看著崽崽,表情慌亂又恐懼。

帶走他們的人沒有向兩個小孩兒表露過他們的身份,對於目前的這種處境和綁架他們的人販子,四歲的懷哥兒不知道應該怎麽辦,隻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小夥伴。

在他的眼中,能爬樹鬥大鵝的崽崽厲害得不得了,孩子王般的存在。

看著眼前身體顫抖不止的男童,崽崽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說道:“來,跟著我學,深呼吸……”

雖不知道這麽做是為了什麽,一臉緊張的懷哥兒還是照著崽崽說的話做了。

“呼氣……”

“吸氣……”

懷哥兒聽話地吸氣又呼氣好幾次後,有些疑惑不解地問道:“這樣做有什麽用?”

崽崽淡淡道:“這樣能讓你變得安靜一點。”

好吧。

已經鎮靜下來的懷哥兒雙手捂著自己的嘴,弄清楚了現在的處境,知道那群綁走他們的人不會吧他賣給熊瞎子後,顯然沒有剛才那麽害怕了。

馬車外,腳步聲響起。

有人來了!

聽見這聲音,懷哥兒睜大了雙眼,整個人像是全身豎起毛刺的小刺蝟。

草青色的車簾子被一把掀開。

馬車旁站著的男人看著車裏的兩個小孩,對他們此時醒過來並不感到意外。

見著懷哥兒此時警惕的模樣,男人似乎是怕驚嚇住了他,有意放緩了聲音道:“不要害怕,很快就到地方了,到時候你就能見到自己的親人了。”

親人?

懷哥兒一臉疑惑。

崽崽望過去,眼前站著的人是徐承廷的那個親信。

注意到另一個小孩兒看過來的目光,那個男人也轉過頭來瞧了崽崽一眼,神情淡淡。

隨後,他移開目光,又對著懷哥兒安慰了幾句後,便放下車簾走開了。

外麵隱隱約約又傳來幾人說話的聲音。

“現在該怎麽辦?這多出來的一個小孩兒該怎麽處理?”

“殺了?還是隨便找個地兒扔了?”

“這小孩兒見過我們的臉了,不能放她走。”

“如今步步都得小心,還是少惹麻煩為好,要是引來官兵追查,壞了主子的大事,我等都吃罪不起。”

“先帶上,等到了地方再說吧。”

聽見外麵的談話,崽崽放下心了。

看來這人是沒認出她來。

也是,不是所有人都有她這麽好的記性。這人曾經隻見過她一回,徐承廷的孩子又那麽多,誰會放在心上。

再說了,這小孩子一天一個樣,相比當初她離開徐家時的模樣,她現在是長高了,也圓潤了不少。

恐怕,就算是徐承廷本人來,也不見得會認出她來。

根據這幾人所說的話,崽崽得知,這次他們來了許多人,為了不驚動官府,特意分開行動。

帶走蘇儷娘的人先行了一步,餘下的這幾個人就是專門為了帶走懷哥兒。

這一行人專挑人少的地方走,馬車又行駛了半天,直到傍晚時分,才終於到達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