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拂過,帶起窗邊薄紗輕舞。

齊厭靜靜地看著躺在搖籃裏獨自玩耍的小不點。

烏黑濃密的眼睫下,如雨後天空般幹淨透澈的一雙大眼睛,倒映著他的臉龐……

好像一眼便可看穿人的內心。

“啊啊——”

肉乎乎、白嫩嫩的藕節似的小胳膊動來動去,小腳丫一陣亂蹬,將身上蓋著的小被子踢到了一旁,露出了鼓鼓的小肚子……

天氣雖漸暖,但江上的輕風還是帶著絲絲涼意。

他沒有說話,沉默著,隻是把被小不點踢到一邊的小被子又輕輕地蓋在了她的身上。

想起嶽臨的話,

又將被角掖了掖,將小娃娃包裹得密不透風,隻剩下一個圓乎乎的小腦袋還露在外麵。

“咿呀!”

感覺這樣不太舒服,

搖籃中的小崽崽不停地掙紮著,手拉腳踹地又把身上才蓋好的小被子擠到一邊去了。

見此情景,齊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又繼續將小被子拉過來給小不點蓋好。

小崽崽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小嘴一抿,肉乎乎的拳頭緊緊握住……

“啊啊!”

她要生氣了——

作為小弟怎麽能不聽老大的話呢!你這是在挑釁她身為老大的威嚴!

以為她就會這樣簡單地妥協嗎?

那是不可能的!

小身子在搖籃中扭來扭去。小胖腿再次用力一蹬……

空氣中一陣寂靜……

齊厭看了一眼落在一旁孤零零的小被子。

沉默了一會兒,

起身,出去了……

搖籃中,小崽崽一臉得意洋洋。

怎麽樣,見識到她的力量了吧!

係統:“……”

忽然,屋子的門又被打開了。伴隨著一陣江風拂麵而來,帶來一股冷意。

隻見齊厭拿著繩子走了進來……

係統:“!”

不愧是這個世界中最大的反派,

需要這麽狠嗎?

紅色繩子是用絲滑的綢帶編織而成的。

隻見他先將小被子的四角處都用紅繩係好,然後蓋在了崽崽的身上。隨後又拿起了繩子的另一端與崽崽身下的被褥一起打了個結固定住。這樣任憑小崽崽在搖籃中怎麽翻滾,也不能再踢開小被子了……

“啊啊——”

小崽崽見不能再踢開小被子,忍不住小嘴一扁,傷心地大哭了起來。

她作為老大的臉麵沒了……

齊厭見小不點哭鬧了起來,心中有些擔憂,但並沒有將小被子拿開,隻是輕輕晃動搖籃似安慰道……

隨著搖籃輕晃,

崽崽慢慢不哭了,逐漸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嘟起的小嘴露出了笑容……

**

江浪隨槳翻滾,水波滔滔。

滄瀾江水域遼闊,自南往北分為三段。南麵屬於樾國,北麵屬於齊國,中間間隔的一小段流域則屬於無人管轄的地帶,作為樾國與齊國的分界處。

他們一行人乘坐的這艘大船,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平平無奇,跟普通的商船沒什麽兩樣,但船身內部卻被改裝過。

齊厭手下除了暗閣以外,還秘密培養了一大批能工巧匠,此船經過他們改裝,無論是在水中行駛的速度還是防禦能力都比普通的船隻提升了不少。

突然,了望台上來報,

“夜統領,不遠處有幾艘船在跟著我們。”

夜珠抓住主桅杆上的繩索,動作利落地幾下登上高處。

遠遠望去,

幾艘沒有掛上旗幟的大船正在向他們的船靠近,身份不明。她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又仔細地看了看,船上來往的人動作訓練有素,整齊劃一,絕對不是什麽普通的船隻。

立刻飛身落在了甲板上,對身旁的屬下道:

“傳令下去!全速前進!”

又對急匆匆趕來的蒙子嚴等人道,

“做好準備,讓弓箭手隨時待命!若是對方靠近,即刻放箭!”

“是!”蒙子嚴神情嚴肅道。立即轉身下去安排人手。

雖然他與夜珠的官職品階相同,但此刻敵人當前,沒有那麽多講究。船上的人員調配全部歸夜珠統領,既然他在船上,也合該聽從她的命令。

隨著一條條指令的下達,船上的護衛等人全都穩定了心神,按照吩咐繼續有條不紊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旁,嶽臨收回了打量那幾艘船隻的視線。眉頭緊鎖道:

“看樣子,他們應該是駐守在滄瀾江附近的水軍。”

沒有插旗幟,想來是要下黑手了……

不過可惜,他早已料到了這種狀況。

抬頭望了望遠處的天色……

經過改造的一排船槳撥開重重江水,帶起不斷翻滾的浪花,一層接著一層。

船行駛的速度驟然加快,不一會兒,便遠遠地甩開了身後的船隻。

……

水流聲嘩嘩作響,

一名身著深衣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船頭,兩眼緊緊盯著前方逐漸遠去的大船,臉色十分難看。

身後,親衛麵露疑惑,上前道:“將軍,他們的船怎麽會劃得這麽快?”

這麽短的時間,剛剛還在眼前的船隻怎麽一下子就拉開了那麽遠的距離?就快要不見了蹤影……

“將軍!你看!”

忽然聽見守在船欄周圍的士兵一聲驚呼。

任肅心中一緊,立即舉目望去。

不知何時江上霧氣漸濃,四周景色已然模糊不清。

前路更是辨不清方向……

“壞了!”任肅不禁惱怒道。

對方船隻已然駛遠,現下江上又起了大霧。更不要說,前方水域位置處還有無數條支流密集。

如此,怕是再難追尋他們的蹤跡……

**

江霧濃濃,

甩開身後跟蹤的幾艘船,

嶽臨抬頭望了望被霧氣籠罩的江麵。

此番樾國與齊輝等人聯手設局刺殺主子,想來他們自己也知道是在挑起兩國爭端。如今諸國分裂了許久,天下一統是遲早的事。看來,樾國已經迫不及待了……

就是不知道,有這個心思的是當今的樾帝,還是哪一位爭儲的王爺?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能調動滄瀾江駐軍的,想來,就隻有那位寧王殿下了吧……

……

迎麵江風拂來,帶來無限涼意。

沈無夜站在雲霄樓上,沿江放眼而望。

身後,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響起。

不由地眉頭微皺。

於風焦急地上前稟報道:“王爺,任肅帶領的水軍沒能截住他們……”

風聲獵獵,吹得衣袍不停地擺動。

沈無夜不語,眼眸中一片深沉。

負手靜立前方,

遠遠望著滄瀾江北麵。

神情倨傲道:“隨他去吧。”

就算回到了齊國又怎麽樣,不過是再多喘息上一些日子,他注定敗在他手上……

突然,

沈無夜眉頭一蹙,心中劃過一絲怪異之感,

好像從此失去了什麽……

但又立刻釋然。

他與清鸞現下已經和好如初。隻要心愛的女人還在身邊,其他的,也沒有那麽重要了……

-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

樾國京都城外幾裏的陽祁山上,佇立著一座古樸森嚴的寺廟。

此廟叫做安緣寺,廟雖不大,但香火鼎盛。據說此地曾出過多位得道高僧,十分靈驗。除了萬佛寺外,京都不少人士都喜來此處上香祈願。

通往山上寺廟的道路上,有一道長長的石階,香客們可以選擇從這兒步行上山,也可以選擇從旁邊的車馬道處直接前往寺門口。

不過,不少信徒為表虔誠還是會選擇從這裏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今日山腳下停著一輛外表看起來低調樸素的馬車。

這安緣寺靠近京都,平時來往的馬車多了去了,也沒什麽好稀奇的。不過往來的香客中也不乏見多識廣的人。

拉車的兩匹馬都是百裏挑一的良駒,馬車的車身也是用上好的香木木料製作而成的,還有隨行的幾名護衛,目不斜視,井然有序,一看就是受過嚴格訓練有功夫在身的好手。

首先下車的是一名身著綠衣頭戴絨花,裝扮看起來約摸是婢女模樣的女子,隨後她又小心翼翼地從馬車裏扶出了一名身著繡著鳶尾花天藍色披風的夫人。

雲鬢高綰,烏發如墨。金絲玲瓏步搖輕晃,妝容清美,一身素色衣裙仍掩不住其氣質高華。嘴角一絲清淺的微笑,淡然而幽靜。

看來是京都哪家的貴人聞名前來上香了……

一旁駐足悄悄打量的路人們也都不再好奇了,繼續往寺廟方向前進,階梯很長,一眼望不到頭,可要花費不少時間。

“夫人,為何讓車夫把馬車停在這裏,不從旁邊的車馬道上去呢?”紫葉將清鸞扶下車後不解地問道。

“自然要一步步走上去才顯得心誠。”清鸞緩緩說道。

看著眼前的人臉色還有些蒼白。紫葉又忍不住地心疼道:

“您才剛剛大病初愈,需得仔細點,可別又累壞了身子。”

寺門外,

空法住持一早在此等候。見到清鸞一行人,立刻迎了上去。

“夫人,一路辛苦,請先隨老衲到後院中飲杯茶稍作歇息。”

清鸞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有勞大師了。”

……

高大的蒼鬆翠柏圍繞點綴,禪院肅穆寧靜。

月白色的清淡素衣長襟微垂,清鸞素手執杯,輕抿了一小口安緣寺獨有的“綠眉”茶,從容而淡定。

對麵靜坐著的空法住持見清鸞隻飲了一小口便將茶杯放置一旁,忍不住小心詢問道:“可是茶水不合夫人的心意。”

清鸞笑了笑,“住持多慮了,此茶回味留香,意韻無窮。”

“隻是近來有些脾胃虛弱,太醫說不宜多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