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薑還是老的辣,丘藥師一生經曆過無數次凶險,於這樣濫發好心最後遭致殘害的事情實在是見得的太多了。

他審視著雲隱發現此人雖然一襲破衣爛衫,但是舉止談吐絕不像是貧寒人家的子弟。卻又落魄至極,身上的那份氣度不容別人小視。這樣來曆不明的人,若是安插到主子身邊實在不能不令人提防著些。

主子雖然身負奇才,但還是個不經世事的小姑娘。雖然平日裏行事作為古怪精靈了些,但是心底最是善良,若是被一些別有用心的家夥借此對她不利

“老爺子,沒事的,我自有分寸,”賜香怎麽看怎麽覺得與雲隱父子兩投緣,看起來這個人也不是那種心思陰毒的。

丘藥師還想說什麽卻被賜香擋了回去,雖然有一百個擔心但人家是主子,自己畢竟是奴才。再要說下去便壞了規矩,不得不轉過身衝身身後跟著的長順使了一個眼色。

“你回去告知玉兒將倒廈後麵那處廢棄的屋子收拾出來,要快”那玉兒是賜香在魔教救下來的女孩子,此番定要跟著丘藥師來禹州親自服侍賜香。

丘藥師也知道賜香畢竟是個姑娘家,身邊多個小丫頭服侍也是應該的,隨即將玉兒帶了過來。沒想到這孩子倒是一把好手,言行舉止很有章法,什麽事皆能收拾的幹淨利落。

雲隱實在是想不通賜香為何要出手幫他,剛要說些什麽,不想賜香微微笑道:“我這樣幫你倒也不是讓你感念於我,隻是你一個大人能受得了勞頓之苦,你兒子豈能受得了摘星樓距離此處雖然近一些,可還要走上半天的路程才能到達。你若是去另尋住處姑且不說禹州這麽多人突然湧進來有沒有空地方給你住呢豈不是讓你兒子流落街頭,若是受了風寒再生出病來,可就不好了。”

雲隱歎了口氣,深深拜了下來:“多謝賜香大師的俠義心腸,雲隱恭敬不如從命了。”

“單濤將雲隱公子的東西且搬過來”

“是,師傅,”單濤縱然是一百個不願意也無法隻得隨著雲隱父子兩走了進去。

驛臣原本也有些內疚此番一看賜香將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倒也放心了幾分,寒暄了幾句後離去。

丘藥師趕過來神情嚴肅道:“主子,我已經吩咐玉兒將倒廈後麵的那間獨立隔間收拾出來,主子心善但還請主子聽老奴一句話,防人之心不可無。”

賜香本來還想將雲隱安置在西偏房,此番也隻得順了丘藥師的意思。丘藥師也說得對,上一次若是在河陽城能小心一點兒說不定也不會中了梅蒼雲的道兒。

不過她隱隱覺得自己與雲隱父子分外投緣,帶著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玉兒也來了”賜香笑問道,隔開這個話題。

“是啊,”丘藥師繃著的臉上也是喜氣洋洋,突然正了正神色笑道,“玉兒這小丫頭看著分外討喜得很,老奴想同主子討個喜慶。”

賜香一愣:“您但說無妨。”

“我家的那個傻小子瑞兒覺得玉兒甚好”

賜香一愣,瞬間恍然大悟:“老爺子是不是想讓我將玉兒配了瑞兒那孩子”

丘藥師老臉登時笑開了花,隻等著賜香這句話。賜香卻隨即深思起來,姻緣這東西最是難說得很。瑞兒喜歡玉兒不見得玉兒喜歡他,自己若是強行牽著紅線,難不成會傷了別人。

“老爺子,”賜香神情認真起來,“這事兒我還需要問明白玉兒這孩子的心思,所謂強扭的瓜不甜,若是兩人情投意合那便是天作之合了。”

丘藥師焉能不明白賜香的話,忙應道:“主子考慮的周詳,此番還要問問玉兒的心意。”

“嗬有些日子沒見這丫頭了,這便進去瞧瞧去”賜香興奮的邁步走進了大門。

入夜時分,賜香隔壁的驛館卻是一片沉寂,隻剩下風吹落樹葉的沙沙聲,還有偶爾踩斷枯枝的輕響。

主屋的窗欞上暈染著一抹搖曳的燭光,頎長的身影隨著燭光來回擺動著。

屋內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上陽影衛,空氣沉悶,幾乎連一點兒濃重的呼吸都沒有。

劍九和小七分別站在一張楊木桌子兩側,掉了漆的桌子與桌子邊端坐著的華貴銀發男子甚是不配。

劍九偷眼瞅著自家長公子的那點子德性不禁暗自歎氣,覺得這世界上追女孩子追的最窩囊的莫過於長公子了。放著好好的明月山莊不住,領著一大幫子人偏要住到這偏僻的驛館來。住就住吧,明明距離人家那麽近也不曉得過去串個門子,卻在這裏裝樣子。

公儀恪手捧著兵書足足瞪了一個時辰,劍九看著地上跪得滿滿的兄弟們,不禁大著膽子咳嗽了一聲。

“長公子有什麽吩咐沒有”

公儀恪猛地從沉思中清醒過來這才發現地上的屬下早已經跪了多時了,沉聲道:“將這附近的地方嚴密盤查,每一個可疑的人都不要放過,下去吧”

“是”一幹上陽影衛起身匆匆退了出去。

“劍九”

“長公子,”劍九冒出一頭冷汗,不知道又會有什麽麻煩事情等著自己。

“那個叫雲隱的人是怎麽回事”

劍九心頭咯噔一聲,暗道不好,誰知道一邊的小七卻是積極的拿出了一副畫像捧到公儀恪的麵前。

“長公子過目,這是屬下命人偷偷潛入賜香大師那裏畫下來的畫像,此人出生在平洲沒落貴族家庭,三品丹師,父母雙亡,妻子年初去世隻剩下一個小兒子。此人才情頗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號稱平洲第一美男子”

劍九狠狠掃了一眼小七,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誰不知道最近長公子吃醋的能力漸長

果然公儀恪沉下了臉,纖長的手指緊緊扣著平鋪在桌麵上的畫像,恨不得在那美男子的臉上撓出幾個窟窿來。

劍九眼見著公儀恪變了臉色,忙道:“長公子,依著屬下最近同賜香姑娘相處以來 ”

“相處”公儀恪的銀瞳中更暗了幾分。

劍九差一點兒閃了自己的舌頭,忙糾正道:“屬下追隨賜香大師以來,發現賜香大師宅心仁厚,路上看到被踩死的螞蟻都要暗自傷神很久 。”

公儀恪銀瞳中的溫柔絲絲縷縷滲透了出來:“她自是個心善的,可是這不是個好習慣。”

劍九終於看到長公子露出點兒溫情來,大著膽子道:“那小包子頭看起來就可憐兮兮的,正好被賜香大師撞上了,依著賜香大師的性子若是不收留他們父子兩倒是奇了怪了。”

公儀恪沉吟了很久,突然眼角掃向了一臉好奇的小七,神情不豫:“你下去”

“是”小七苦著臉走了出去,每次到劍九向長公子傳授追女孩子的心得體會便將自己支出去,令他分外的不爽,但是又無可奈何。

“想個法子,”公儀恪將桌子上的雲隱畫像狠狠團成一團。

劍九眼睛一愣,長公子不會是殺人滅口吧一個堂堂的公儀家家主幹掉一個窮困落魄的三品丹師這也太掉價了吧

“長公子”劍九吞咽了口唾沫,“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賜香大師那樣心性的人,長公子還不清楚嗎若是殺掉這個衰貨,給賜香大師知道是我們做得,日後長公子再賜香大師心目中的地位一定會日落千丈 ”他不敢說下去了,分明體會到了公儀恪周遭濃濃的殺意。

“不是的,長公子在賜香大師心目中的地位那是如日中天啊屬下隻是說這樣幹掉一個人實在是不劃算,長公子這樣的人怎麽能跟雲隱這樣的小民一般見識呢他配嗎”

“你說該如何”公儀恪真是討厭死了自己的身份,若不是這一層身份限製,他早就像共襄那樣不要臉的插科打諢賣萌求賜香收留自己,這該死的大司馬的身份,這該死的公儀家家主的身份,讓他多了太多的責任和負擔。

“其實呢,”劍九斟酌道,“與其打擊賜香大師身邊出現的這些男人還不如狠狠打擊賜香”

“你說什麽”公儀恪麵色一冷。

“額不不我的意思是還不如打動賜香大師的心,俗話說攻心為上,此番正是天賜良機啊長公子您看現在,共襄那廝在南昭忙的焦頭爛額,梟冷那王八蛋也是被南昭蠱王纏著脫不開身,長公子此番可是天時地利人和占盡了機緣,隻要想法子做些什麽讓賜香大師感動的事情,攻下芳心那就好了。”

公儀恪的臉上更是緩和了幾分,竟然微微有些激動:“那該怎樣做”

“就是女孩子喜歡的那些啊”劍九登時眉飛色舞起來,“女孩子最喜歡逛街了,不如就邀請賜香大師逛逛街可好”

公儀恪銀瞳微垂看著麵前的雲隱畫像冷冷道:“可我還是想幹掉他”

劍九小心翼翼拭去了額頭的汗珠,長公子吃醋吃的竟然這般厲害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