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香的決定倒是令墨羽頗感意外,怎麽這個女人不準備帶著梟冷離開嗎隨即猛然間想起什麽來,聽聞在河陽城的時候,這個丫頭就是因為梟冷同公儀恪翻臉,這件事情倒是眾人皆知。

墨羽微微頜首,注視著麵前這個倔強美麗的女人,隻是覺得這女子越來越有趣了。倒是個癡情的主兒,到了這般境地還要替他人做如此細致的打算。

“我答應你,”墨羽嘴麵功夫做得很足,心頭卻是另一番心思。一株洗髓草也僅僅是能將梟冷從昏迷中喚醒,但是這世界上最厲害的解毒奇物曼陀羅花早已經進了他的血脈之中,梟冷興許隻能這樣半死不活的存在著。

不過這丫頭將梟冷留在魔教,他何樂而不為,隻要能有一個控製這丫頭的把柄存在,就不愁她不回來。一邊的緋越看了墨羽一眼,登時了然。原本還想得怎麽殺掉梟冷解那心頭的嫉恨,看來這梟冷還真是殺不得。

賜香知道公儀恪絕沒有耐心在穀外等下去,她必須趕緊的將梟冷這件事辦妥當了。隨即躬身道:“那小女子先回去收拾一下,這幾日魔教對小女子的照顧自是永生難忘。”

墨羽微微一笑,也不去探究這丫頭嘴巴裏的“永生難忘”是真是假:“那好,一會兒緋越親自送你出穀,你且下去吧。”

賜香因著梟冷著急,緋越也需要準備一下魅蠱,兩人便在大殿門口分道揚鑣。剛到了回春閣,不想於飛柏卻堵在門口,賜香忍著心頭的萬般焦急又不得不隨同於飛柏去了夜酒酒那裏。

再一次看到夜酒酒的時候,賜香倒是大吃一驚,整個人消瘦的不成樣子。一貫張揚的緋色衣衫也換成了桃花紋路的青色紗衫,映襯著蒼白的俏臉更加脆弱不堪。

“酒酒,”賜香忙走上前。

夜酒酒卻是一動不動,半靠在了粉色織金迎枕上,看向賜香的眼神帶著茫然空洞。似乎穿透了一切,看向了朦朦朧朧的虛無。

“酒酒,”於飛柏小心翼翼將她扶了起來半靠在自己的懷中,“酒酒,我將賜香姑娘帶來了,讓她給你瞧瞧可好”

他溫儂軟語全然不像是魔教中那個出了名的狠辣果決的於堂主,興許此人一世的溫柔隻給了夜酒酒。

賜香的手指緩緩搭在了夜酒酒的脈搏上,凝神之間卻是方寸大亂。她的這番表情變化雖然掩飾的極好卻沒有逃過於飛柏的眼睛,他有些緊張的看著賜香。

“於護法,”賜香看了他一眼,“我能否單獨同她講幾句話”

於飛柏一愣,點了點頭將夜酒酒緩緩放在了錦塌上,動作小心至極。雖然萬般的狐疑可還是忍了下來,輕輕走出去將門關上。

賜香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沒想到真的是造化弄人,從脈象看這夜酒酒已經是有了身孕的母親。可是看她這番樣子,定是不願意再活了。

隻是時間緊迫,賜香真的沒有法子多陪她幾天緩解她的心中之痛。對於一個自求解脫,了無生機的女子,若是想讓她活必須要下一劑猛藥。不過這猛藥,可不是賜香慣於拿手的丹藥。

“酒酒,”賜香緊挨著她坐了下來,附到她耳邊道:“酒酒,我今天要走了,走之前隻想同你講兩句話。”

夜酒酒垂首也不知道有沒有將賜香的話聽進去,這樣麻木木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好久。

“梟冷已經被我救活了,”賜香話音剛落,夜酒酒的身子猛地一顫,失神的目光頓時有了焦點直直看向了身邊的賜香。

賜香也不是騙她,梟冷此番能活命已經有了七分勝算,隻是提前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酒酒,這件事情姑且不要讓別人知曉察覺,尤其是那個於飛柏,”賜香的擔心不是多餘,有時候男人的嫉妒同樣令人害怕。

夜酒酒破天荒的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也活泛了幾分。

“第二件事,”賜香抿著唇看著夜酒酒的蒼白,不知道該不該說,可是這件事情若是自己不說,魔教中的那些人遲早也會知道的。

夜酒酒抬眸看著她,不知道賜香會說什麽,難不成還有比救活梟冷更重要的事情

“酒酒,”賜香歎了口氣,“依著你的脈象來看,你要當娘親了。”

夜酒酒因為消瘦顯得更大的眼眸頓時瞳仁緊縮了起來,猛地搖著頭:“你騙我”

“酒酒,冷靜點兒,冷靜點兒”賜香一把抱住幾乎要崩潰了夜酒酒狠狠箍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脊背,生怕她喊出來。此番按照脈象掐算,這孩子定是那個恒安造的虐。若是墨羽知道她懷了恒安的孩子定會斬草除根的,到時候於飛柏也保不住她。

“不可能你騙我你騙”夜酒酒終究是暈了過去,她一身傲氣,從來沒有遭受過這般苦楚和一係列的打擊。

賜香將她緩緩放下,將被角掖了掖,隨即走了出去。門外等候的於飛柏早已經緊張的迎了過來,依稀間聽得夜酒酒幾聲嘶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於護法借一步說話,”賜香知道夜酒酒不是什麽烈女貞婦,性子活潑開朗還是看得開的,剛才那兩句話雖然她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但是最起碼,她心頭存著一點兒希望就不會去死。

於飛柏忙將賜香請到了偏廳,賜香也不同他虛與委蛇,魔教中能真的能將夜酒酒護得住的人還隻是這個於飛柏了。

“於護法,”賜香開門見山,直截了當,“酒酒有了身孕。”

“你說什麽”於飛柏猛地踉蹌了幾步,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俊朗的麵容因為萬分的驚詫而顯得有些猙獰。

賜香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當即說道:“於護法,我一會兒便要出穀,這其中的關節瑣事也沒有時間同你講個清楚。你是一個明白人,想必已經猜到了酒酒腹中的孩子是誰的了。”

於飛柏頓時麵色死灰,若是那恒安還活著他一定會將他碎屍萬段,可惜了自己現如今確實不能同一個死人計較。

“於護法,”賜香向前逼迫了一步,“我知道你對酒酒的真心才這樣如實相告,我隻撂下一句話,酒酒母子能否在這魔教中活下來全靠於護法你的庇護了。當然於護法也不要想得怎麽將夜酒酒懷中的孩子拿掉,若是那樣的話你此生恐怕再也不會擄得美人心。不管這件事對也好錯也罷,酒酒是那個最可憐的受害者。若是你尚且存著一份真心,喜歡她,愛著她,我想於護法知道該怎麽做”

於飛柏徹底垂下了頭,是的,麵前這個丫頭擊中了他的要害。此生若是令他放手,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去他是萬般不肯的。

虐緣虐緣啊於飛柏猛地咬著唇,兩隻手掌緊緊握成了拳,瞬間又鬆開。一身的驕傲,一身的飛揚瞬間消散,帶著幾分無奈和辛酸。

“多謝賜香大師,”於飛柏苦笑,“事不宜遲,我一定會趕著將婚事辦了。”

賜香心頭懸著的東西終於塵埃落定,這樣甚好。

“小女子告辭,”賜香強壓著幾分焦躁離開了。

回春閣一貫的有序安然,玉兒帶著那些小丫頭迎了出來。賜香也顧不上同她們多加解釋,隻想著將一切安頓好,好盡早離開。

“玉兒,你將我房裏的東西收拾一下。”

“是,”玉兒看著賜香的匆忙,不禁問道,“小姐是要走嗎”

“對,要走,”賜香邊應和邊沿著花廊衝向了梟冷所在的亭閣。

玉兒登時紅了眼眶,賜香猛地收住步伐轉過身笑道:“我帶你們一起走,你先去收拾東西,路上我再作安排。”

玉兒登時雀躍了,忙點頭應和著離開。賜香卻是轉到了梟冷的住處,命人在外麵守著不準任何人進來。

她將之前藏好的那隻玉瓶淬了火輕輕烤著,不多時裏麵的曼陀羅花顆粒順著光滑的瓶壁落了下來。她拿出了自己特製的玉鼎將那些顆粒收集齊了,加了一味龜蛇靜心草,就著玉床下麵滾燙熔岩的溫度煉製起來。

龜蛇靜心草可以讓梟冷再多睡三四天的時光,現如今形勢這般複雜,他若是醒來依著他的暴烈性子一定會帶著自己橫衝直撞。若是讓外麵的公儀恪發現他活得這般生龍活虎,定會將他打回原形。

正好再讓他多睡三天,這三天內墨羽和緋越絕對不會動他。回春閣也安插了賜香自己籠絡起來的人,想來一定會好好保護他。給梟冷三天的時間,讓他的身子恢複如初也是不錯的選擇。

到那個時候,別說是墨羽教主,即便是公儀恪也奈何不了他。要知道梟冷可不是一般的毒師,她所做的隻是給梟冷空出最大的生存空間,讓他好好活下去。

赤紅色的丹丸漸漸成形,濃烈的血腥味道被賜香點著的薄荷香衝散了。事不宜遲,她將玉鼎中的丹藥取出來,坐到床邊,小心翼翼扶起了梟冷,抱著他的頸項點開了他的唇喂了進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