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月色更冷冽幾分,東苑的煉丹閣卻是徹夜燈火通明,賜香和緋越盯著爐鼎中的曼陀羅花果實,看著那果實漸漸凝縮成了一點赤紅,緩緩滲進了爐鼎中的白玉雙耳瓶裏。將那白玉瓶登時化成了火一樣的顏色,詭異的燃了起來。

曼陀羅花的果實在這爐火煉製之下,散發出了血腥的味道。這真的是一種很邪惡的植物,用無數少女的鮮血和生命澆灌生成果實,隻等著這一刻的血腥綻放。

濃烈的血腥味道令賜香眉角蹙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煉製這樣令人生厭的植物,但是為了梟冷她可以忍下去的。

“能堅持否“一邊的緋越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想他血海屍山滾過來的人對著這滿屋子的血腥味道倒也沒什麽,隻是這個丫頭不知有沒有這樣的定性

“嗬“賜香忍著心頭的惡心和憎惡,不做理會,卻命令外間的藥奴將爐火燃得更旺了一些。

緋越臉色微微一變,他也知道煉製這品丹藥需要極高的溫度,但是這丫分明擺著是要將整個金鼎融化掉的架勢。長淵山脈的地火極其霸道,本來帶著十分的熱度,還要再加高。

“賜香大師”

“怎麽”赤紅的爐火將賜香精致的臉映照的分外美豔,她細眉微挑,“緋越堂主若是信不過我,大可以你親自來煉製啊”

緋越被嗆得無話可說,說白了他現在真的不具備煉製七品丹藥的資質和天分。隨即訕笑道:“賜香大師說笑了,隻是將玉瓶放進丹爐中直接煉化的法子,在下還是第一次見,好奇的很。”

“緋越堂主多慮了,這是祖傳的一種特殊煉製方法,可以提高丹藥的純度,”賜香心頭一怔,莫非給這廝發現了自己玩兒的小花招,但是沒道理啊自己用的恰好是端木家族很秘密的爐中鼎煉製法,隻不過那隻玉瓶被她動了手腳取代了爐中鼎而已,但是那個效果是一樣的。

緋越是第一次觀摩七品丹師煉製丹藥的場景,果然五花八門令人眼花繚亂。不過他見識過真正的仙芝漱魄丹,等到丹成之時候,便能一辯真假。想來這丫頭也不敢玩兒什麽花樣,隻是不知道教主會怎麽處置她

想到這一層,緋越的眼眸中還是多了幾分不自然,畢竟這個世界上能入得了他法眼的女人還真沒有幾個,第一次動了心卻是這樣彼此尷尬的身份。

二人此後再也無話,一直守到了黎明時分,玉瓶中加了曼陀羅花果實的丹丸漸漸暈染出了血色薄霧。在那層薄霧中,一粒金燦燦的丹丸上下翻滾著,每滾動一次四周的血色薄霧便會吞吐一次。真的就像是活了一般,呼吸著,吸收著一股股超出想象的力量。

緋越的眼眸瞬間瞪大,沒錯,就是這個樣子的。同他很久以前真真切切見過的仙芝漱魄丹一模一樣,而且看起來這枚更加精純。

他又扭過頭看著身邊的這個小丫頭,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這樣一枚罕見的丹藥竟然出自她的手筆。不自禁又想起了墨羽教主交代的話,自己送給這丫頭的那份禮物卻是她逃不掉的。

不知道為何,明明這丫頭與自己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明明知道這丫頭必須得死,可還是有些不舍。單憑這份才氣他便有了愛惜之情,隨即惱恨的將不相幹的東西甩出腦後,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這些做什麽

賜香的神情卻是十二萬分的嚴肅,咬著唇細細看著那一層層吞吐的血霧。到了最後的關鍵之處,她必須要小心謹慎才是。

“丹成了”緋越因為太過激動聲音帶著些嘶啞。

賜香長長喘了口氣:“將我準備好的那隻寒冰玉鼎拿來“

緋越一愣,怎的還有一道工序

“快著些,”賜香眉頭一蹙,不耐煩的白了緋越一眼,“這爐中鼎的煉法,最是耗損藥材,難不成你還等著那已經燒紅了的玉瓶殘渣將裏麵曼陀羅花的藥性都破壞了不成”

早已經見識過賜香高超手法的緋越再也不敢懷疑其他,忙將寒冰玉鼎捧了過來。賜香將爐中的玉瓶取了出來,將裏麵的金色丹藥小心翼翼傾倒在了玉鼎之中。

果然那丹藥滾進玉鼎的時候,玉色襯托著赤金色分外的好看,竟然帶著些許絢麗了。緋越凝眸看了過去,同以往見過的仙芝漱魄丹沒有絲差異,反而那抹金色較之前見過的更加豔麗一些。

“很精純”緋越唇角裂開了一抹笑意。

賜香眼底不易察覺的慌亂因為他的這一句話登時熄滅了,得意的笑道:“也不看看是誰的手法”

緋越抬起眸子,掠過一絲異色隨即溫婉笑道:“還請賜香大師隨在下走一趟”

賜香明白這是要要她當麵服侍墨羽教主用藥,她心下早已經盤算好了。這枚丹藥的藥性會持續三個月的時間,等到三個月後墨羽教主一定會發現這枚丹藥純粹就是騙他的一粒假藥。不過三個月時間足夠了,到時候又能將她怎麽樣呢誰讓你個不開眼的東西得罪丹師呢

“好吧”賜香將手中盛著丹藥殘渣的紅色玉瓶隨手扔進了一邊的雜物堆裏,怕了拍手笑道:“緋越堂主能否在外麵稍等一下,本姑娘換件幹淨衣衫便來。”

緋越倒也不作他想,溫和地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抱著玉鼎走了出去。賜香支開了左右藥奴,待到四周無人的時候迅速從之前的雜物堆裏翻找出了昨夜一直在爐中煉製的那隻已經化成了紅色的玉瓶。

她小心翼翼收在了袖中,將藏在懷中的另一隻一模一樣的玉瓶扔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隨即急匆匆走進偏閣,將袖中的玉瓶藏好,換了一件衣衫這才舒心起來。

她看著外麵漸漸滲透進來的緋色初陽,不禁唇角莞爾。緋越也好,墨羽也罷,他們絕不會想到真正的曼荼羅花的果實已經被她大部分煉化成了細小的顆粒粘在了玉瓶的內壁。一會兒隻要瞅準時機,將那玉瓶內壁的東西取下來,梟冷便有救了。

隻要梟冷醒過來,雖然不能將魔教鬧個天翻地覆,但是帶著自己活著逃出去的希望還是蠻大的。

她又拽了拽衣裙,優雅的緩步走了出去。丹閣外麵的緋越倒也沒有催催。二人相攜著走出了回春閣,坐上了早已經停在外麵的華麗馬車。

總壇八角樓四周的桃樹早已經被砍去了,此時倒顯得之前雅致的庭院變得荒涼幾分。玄衣侍女早已經迎了出來,甚至連之前參加叛亂的於飛柏等人也是守候在大殿外麵。

於飛柏看向賜香的視線帶著幾許恍惚,卻對賜香身邊的緋越漠然無視。不管是誰也不會對出賣自己的兄弟有好臉色的,緋越原本高傲此時身份亮明也不去湊那個沒趣兒。

“賜香大師請留步”於飛柏垂下頭小聲叫住了經過他身邊的賜香。

“於堂主”賜香看著他,忙又改口,“應該叫右護法了,不知何事”

於飛柏臉上掠過一抹尷尬,隨即訕訕道:“一會兒能否借一步說話”

賜香倒是覺得稀奇了,按理自己與這棵牆頭草沒什麽交集了,但是也不得不點頭應了。

“賜香大師請”緋越扭過頭不滿的挑了挑眉,該死的女人總是磨磨蹭蹭的。這丹藥都煉製出來了,還能翻起什麽風浪來

賜香衝於飛柏點了點頭跟了過去,墨羽教主今天穿著倒是很隨意。一襲純白色羽袍竟然令賜香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想起了那個該死的混蛋,隨即眼神黯淡了下來。此時共襄一定拿著那方禦璽趕著去南昭邀功請賞去了吧嗬自己何苦這般巴巴的想著他

“教主,”緋越躬身行禮,雙手將那方玉鼎小心翼翼呈了上去。

墨羽鷹隼般的眼眸掠過一抹欣喜,緩緩坐了起來,審視般掃了一眼緋越。緋越點了點頭,這品丹藥是他親自驗證過的,沒有任何問題。

一邊的賜香站著暗自冷笑,一個五品丹師想要驗證七品丹藥的真假光憑借肉眼怎麽可能看出來魔教的這兩個大小魔頭也太自以為是了些,不過這樣的自以為是恰好給她一個可乘之機。

“教主,請小女子服侍教主用藥”賜香不慌不忙的走了過去。

墨羽教主的眉頭不易察覺的微蹙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心頭總覺得有些怪,可又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隻是一種不踏實的感覺而已。

他隨即命人將殿閣中的閑散人員請出去,外麵重重防守,然後看著麵前的那丸赤金色丹藥。隻要這一枚丹藥服下去,此生再也沒有什麽武功禁忌。他也一定會平步大陸世界的武林青雲,將本來屬於他的東西奪回來。

墨羽從玉鼎中將丹藥輕輕撚了出來,剛要張嘴吞下。

“等等”

墨羽看著一邊略有些緊張的賜香眉頭一挑:“賜香大師有何見教”

賜香舒緩了神色道:“今天就放我走,還有梟冷,還有你們魔教應承我的那株洗髓草我也要一並帶走”

墨羽的神色微微變幻了幾分,笑道:“雖然賜香大師你的要求有些多,不過本座成全你。”

一邊的緋越臉色一白,還是不能接受賜香離開魔教的事實。

“那好”賜香唇角微翹,正待要說下去,卻不想廳閣外麵傳來一陣慌亂的嘈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