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是走的,返程騎馬,這便快了,次日中午就趕到了馬蹄消失的岔路口,吳大烈當日很可能就是自這裏迷路的,另外一條往南的岔路想必就是去往天蠶穀的路徑。

駐馬良久,最終還是決定不去了,吳大烈書信上說的應該都是真的,沒必要再去探查確認。

擔心當日誤殺野鹿的族人自路上堵他,便挑了個黎明時分通過那片區域,這個時間段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是困乏疲憊的時候。

無驚無險,順利通過,又走了數日,離山羊穀近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按理說應該給朋友帶些禮物,斟酌過後還是決定不進去逛了,萬一被人認出來,徒增麻煩。

山羊穀是到了晚上才熱鬧,上午最冷清,就挑這個時間段兒自東麵林子裏穿過,到得當日藏匿鸞鳳劍的地方觀察尋找,發現鸞鳳劍已經不在了,不消說是被薑南取走了。

回程途中吳中元心裏一直不踏實,當晚見到他樣子的有二十多人,追他的人更多,這些人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卻知道他跑的很快,連虎族王栗那種紫氣高手都追不到他,這就是最要命的一條線索,很容易鎖定他的身份,隻要消息傳播開來,遲早有人會聯想到他。

好在事發當晚他曾經跑去淮水河邊,自那裏故布疑陣,製造了鸞鳳劍沉入淮水的假象,通過當晚眾人的反應來看,他們都是被誤導了的,至於被誤導的有多嚴重,可以在回去的途中順便觀察一下淮水石橋附近的情況,如果眾人確信鸞鳳劍沉入了水中,一定會在淮河大肆尋找。

在距淮水還有十幾裏的地方,吳中元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前麵地勢較低的大片林地已經成了一片漫水沼澤,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無疑是有人為了尋找鸞鳳劍,興師動眾將淮水封堵攔截,令其改道別處。

漫水的地方積水不是很深,騎馬可以通過,到得河邊一看,果不其然,淮水已經斷流,河道被挖的滿目瘡痍,直到現在,下流數裏之外仍然有人在挖掘尋找,那條盤踞此處的黑蛟已經不見蹤影,也不知是被人殺掉了還是趕跑了。

石橋對岸支著兩頂帳篷,要想自這裏通過,必須經過那兩頂帳篷,為免受到盤查,吳中元沒有自這裏走,而是自河南岸往上遊走,自上遊河流改道的堤壩去到北岸,自林中繞行十幾裏之後方才重新回到老路上。

如此一來,心裏更不踏實了,為了尋找鸞鳳劍,這些人不惜耗時費力的將淮水截斷,沒有了河水的覆蓋和遮掩,很快眾人就知道鸞鳳劍沒有掉進淮水,尋找無果之後會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他和吳大烈的身上。

吳大烈現在被困在天蠶穀,眾人肯定尋他不到,尋不到吳大烈,就會全力找他,暴露是遲早的事情。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倒不擔心自己的安危,隻是擔心此事一旦暴露,很可能會給大丘帶來災禍,大丘此前已經遭受重創,倘若再發生戰事,不啻於雪上加霜。

那隻紅色怪鳥還在原處,感知到吳中元的到來,並未再與他說話,隻是睜開已經瞎了的眼睛,歪頭“看”了他一眼。

就這樣揣著滿心的憂慮回到了大丘地界,要回大丘,就要經過平野,平野是大丘所屬八個邑城之一,他和吳大烈南下時所帶的牛羊就是自這裏抓的。

到得平野,吳中元心情大好,因為他自這裏得到了一個令熊族憂慮卻令他輕鬆的消息,鸞鳳劍被牛族得了去,昨日牛族曾經為此舉行了盛大的慶祝活動。

既然鸞鳳劍已經被牛族得到,尋找之人也就死了心了,起初他還不曾多想,但仔細想來此事很可能是薑南有意為之,為的是避免鸞鳳劍下落不明,垂涎之人四處尋找,最終尋到他的頭上。

之所以如此推斷,是因為薑南雖然修為不低,卻也不過是洞玄淡藍,過早的暴露自己擁有鸞鳳劍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之所以這麽做,是將懷璧其罪自他身上轉移到自己身上。

回到大丘是淩晨時分,守城的士兵認得他,見他回來立刻開門迎接,此前在抵禦雪怪和牛族進攻的兩次戰事中他表現神勇,已經獲得了士兵們的尊重。

這時候正是晨議的時辰,吳中元沒有回家,而是直接牽著馬去了晨議廳外的廣場,吳勤等人正在晨議廳開會,見他回來,吳晨暫停會議,衝他介紹議事廳的紅藍勇士。

大丘本城的勇士在此前與薑百裏等人的血戰中幾乎傷亡殆盡,出發之前吳勤自所屬邑城調來一些低階勇士,此番在晨議廳的不但有之前調來的八位低階勇士,還多了六位藍衣勇士和另外六位紅衣勇士,經吳勤介紹之後他才知道這些勇士分別來自於大陽,大川,大石三座垣城,這三座垣城的城主與吳勤私交甚好,擔心牛族再度來襲他無兵可用,便分別派來四位勇士駐守聽調。

去了兩個,回來一個,吳勤肯定得問吳大烈哪兒去了,眾人在旁,吳中元也沒法兒講說,猶豫過後隻得自身上拿出吳大烈寫給他的書信遞給了吳勤。

吳勤看完,麵色凝重,緩緩點頭。

眾人不明所以,都以為出了什麽嚴重的變故,紛紛疑惑的盯著吳勤。

吳中元也在看著吳勤,他很佩服吳勤,吳大烈搞了這麽一出幺蛾子,吳勤能忍著不罵出聲已經不容易了,還能板著臉裝嚴肅,這得多大的度量和多深的城府。

吳勤並沒有告知眾人吳大烈去了哪裏,這也在吳中元的意料之中,簡短的說了幾句之後,晨議結束。

外來的那些勇士都聽說過吳中元的英勇事跡,散會之後紛紛過來跟他打招呼,吳中元禮貌的應著,寒暄過後把帶回來的糧種給了另外一名勇士,每個勇士都有自己的職事,他分管的是驛場,不管農耕。

有外人在場,拎著口袋去吳勤住處也不合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出差回來撈了好處去給領導送禮去了,先去驛場把白鼻子送回馬廄,然後才拎著口袋去了吳勤住處。

吳勤正在教小兒子練武,吳中元上前說明情況,把布袋遞給了吳勤。

吳勤接過口袋,打開看了一眼,沒好氣兒的問道,“到底怎麽回事兒,他怎麽會惹上天蠶穀?”

吳中元隻得簡略的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從一開始吳勤就皺著眉頭,一直到他說完吳勤還是皺著眉頭。

雖然生氣,吳勤也沒有說什麽,隻說了句“喝酒誤事”,然後自口袋裏拿了一根最小的人參出來,剩下的遞給了吳中元,“與你一棵,另外一棵送給他的家眷。”

見吳勤這般做,吳中元心裏有數了,生氣歸生氣,吳勤還是沒拿吳大烈當外人的,不然根本就不會收他的東西。

他沒接那個口袋,而是拿了吳勤手裏那根小的,“她若是問起,我怎麽與她說?”

吳勤自然不會幫他出主意,隻是瞅了他一眼,無言之意是禍是你們兩個闖的,自己想辦法處理。

吳中元揣起那根人參去了吳大烈的住處,吳大烈的老婆哪能不問自己的老公哪兒去了,沒辦法,他隻能說吳大烈有要事在身,短時間內回不來了。

對方又問吳大烈幹什麽去了,具體什麽時候回來,他一概不知。

他前腳離開,吳大烈的老婆後腳就出了門,是往東走的,不消說,是找吳勤去了。

拐過一條街,他看到自己住處的同時也看到了阿洛,可能此前有人告訴阿洛他回來了,阿洛正站在門口等他。

阿洛話不多,見他回來,隻是高興的笑。

吳中元也笑,然後指了指屋子,示意進去說話。

進屋之後,阿洛給吳中元端來了洗腳水,照例,吳中元還是自己洗,阿洛還是嚐試幫他洗,然後吳中元板起麵孔,然後阿洛退後。

二人說話的方式也是固定的,阿洛極少主動說什麽,都是他問了阿洛才說,更多的時候還是他說阿洛聽。

吳中元先問這段時間阿洛學字學的怎麽樣了,然後又與她講說了一些穴道經絡的常識,待阿洛幫他倒了洗腳水回來,示意阿洛隨手關門。

阿洛有些疑惑,因為兩個人都在屋裏的時候,吳中元總是盡量開著門,此番關門肯定有什麽事情要跟她說。

未曾想吳中元並沒有跟她說什麽,而是自腰繩裏翻出一枚淡紅色的補氣丹藥遞給了她,待其接過之後,豎指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阿洛沒見過補氣丹藥,但沒見過不表示沒聽過,知道此物難得,心中感動卻不善言辭,愕然良久,方才低聲道了謝。

吳中元擺了擺手,此時粥飯也煮好了,吃過早飯,他又出去了一趟,尋那分管住處的勇士換了一處房子,他目前住的屋子是阿彤和她師父生前住的石頭屋子,雖然大,卻沒有間隔,阿洛不是小孩子了,得避嫌了。

除了換房子,又順便兒要了個老媽子,洞神勇士可以有五個仆役,但他沒要那麽多,多了鬧騰,要這個老媽子主要是為了做飯清潔,阿洛也能騰出時間學字練氣。

隨後幾日他一直在閉門練氣,此前自淮水附近他曾經服下過一枚紅色的補氣丹藥,補充耗損的靈氣消耗了部分藥力,餘下那些還積鬱腹中,需要遊走經絡加以煉化。

煉化一枚補氣丹藥並不是朝夕之功,耗時頗為漫長,補氣丹藥省卻的是吸納天地靈氣所需的時間,至於煉化仍然得自己下功夫。

以紅色補氣丹藥為例,其中蘊含了自淡紅洞神晉身紅色高玄所需要的足夠靈氣,服用丹藥可以縮短提升修為所需的時間,大致估算可以提速三倍左右,也就是說旁人晉階若是需要十天,服用丹藥的人三天就夠。

二月下旬,大丘所轄各城的洞神勇士開始向大丘匯聚,三月三號即將來到,眾人要自這裏集合,然後前往都城接受五行和血脈兩場檢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