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最後的感覺是五內俱焚的炙熱,再次恢複知覺,感覺到的是疲憊和虛弱,他就在這種疲憊和虛弱的狀態下吃力的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之後最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天花板上的節能燈,聞嗅到的是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氣味。

“我還活著。”吳中元如釋重負,隻有懦夫才會將死亡視為解脫,他不是懦夫,他不想死。

如釋重負所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再次昏死過去,與在水下的昏死不同,這次昏死是在安心踏實的心境下。

沒過多久,他就被吵醒了,有人來扒他眼皮,還用燈光照他的眼睛。

被吵醒的感覺並不好,在疲憊虛弱的狀態下被吵醒的感覺更不好,吳中元不耐煩的喘了口粗氣。

“吳中元。”有人喊他的名字。

聽到呼喊,吳中元心中的厭煩減輕了少許,實際上他現在並不是非常清醒,也不知道是誰在喊他的名字,但他卻知道喊他的是個女人,男人在生病受傷的時候,會發乎本能的渴望有個女人陪在身邊,女人的存在令男人感覺到陪伴和照顧,潛意識裏會回憶起兒時母親對自己的關愛和保護。

“吳中元,醒醒。”聲音大了不少。

吳中元歎了口氣,這聲音雖然是女人的,但太不溫柔了,聲音很大,帶著焦急和些許強勢,還有一股子煙味兒,這些都破壞了女性特有的那種慰藉和嗬護,這麽大煞風景的還能是誰,肯定是王欣然無疑。

“吳中元。”王欣然又喊。

“你抽了多少煙哪。”吳中元閉著眼睛,有氣無力。

王欣然可能非常激動,但她幹了什麽吳中元不知道,因為他不願睜眼。

他雖然不願睜眼,大夫卻在扒他眼皮,這令他感覺很不舒服,便嚐試撥開對方的手,但心裏有了這個想法,抬手卻很是困難,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大夫可能隻是在對他進行檢查,但吳中元卻很反感,左右歪頭,嚐試躲避手電筒的光亮。

大夫可不管患者願不願意,他們隻做應該做的事情,強行將吳中元的腦袋扶正,待其緩慢睜眼之後,豎起兩根手指,“這是幾?”

“滾。”吳中元罵的有氣無力。

見他還知道罵人,大夫確定他神誌沒有問題,便放過了他,與一旁的護士囉裏八嗦的說著什麽。

“我再睡會兒,”吳中元說道,他現在異常虛弱,說話很吃力,但說完這句,他又努力的補充了一句,“別煩我。”

但是他的努力屁用沒有,人家該打擾還打擾,大夫衝護士說道,“他臥床時間太長,盡量讓他保持清醒。”

吳中元最先想到的是對方讓他保持清醒,這就說明他睡不成了,然後才想到前半句臥床時間太長,想到這半句,他恢複了些許清醒,如果隻是昏睡了幾天,對方不會有臥床時間太長一說,肯定是昏死了很長時間。

想到這些,不等護士來搗鼓他,便硬撐著睜開了眼睛。

睜眼之後看到王欣然就站在床邊,滿臉憔悴,情緒激動,眼圈是紅的,還在捂著嘴,可能是怕自己哭出來。

“我昏迷了多久?”吳中元問道。

王欣然喜極而泣,沒有接話。

“半年了。”大夫在旁邊接話。

“嗯?!”吳中元非常吃驚,但他也隻是非常吃驚,並沒有具體的表現,他實在是太虛弱了,虛弱的說話都沒有力氣。

“給他點水喝。”大夫衝護士說道。

護士很快將一根吸水軟管遞到了吳中元嘴邊,吳中元不是很渴,但也有些渴,便吸了一口,但也隻喝了一口就不喝了,在喝水之前他潛意識裏以為對方會給他喝葡萄糖,但是吸到嘴裏才發現發鹹,是生理鹽水。

他不喝,護士就催他喝,生理鹽水的口感極差,任憑對方怎麽說,吳中元就是不張嘴,被逼的急了,煩躁了,“滾。”

見他又罵人,護士不逼他喝了。

病房裏不止一個大夫,也不止一個護士,此時這些大夫和護士都在交談,吳中元現在對聲音非常敏感,眾人的交談令他很煩躁,深深呼吸,聚集力氣,衝王欣然說道,“讓他們都走。”

王欣然沒有令他失望,他拚盡全力的這句話得到了很好的落實,王欣然沒有勸他,很果斷的將那些大夫和護士攆出了病房。

門關上,周圍安靜了許多,吳中元情緒平穩了下來,歪頭看向王欣然,王欣然很憔悴,非常憔悴,很明顯的瘦了,穿的還是牛仔服,但不是春夏時節穿的薄款,而是冬天穿的厚款。

“我怎麽這麽累?”吳中元大口呼吸。

“你不是累,你是虛。”王欣然拖了個方凳兒坐到床邊。

“我現在說話都很吃力,腦子反應也慢,”吳中元說道,“你幫我搞點兒提神的東西,我現在這樣兒沒法兒跟你說話。”

“不能說就別說了,睡吧。”王欣然柔聲說道。

“我不睡了,我說話累,你把事情的經過說給我聽,”吳中元說道,“慢點兒說,說快了,我反應不過來。”

王欣然沒有立刻接話,可能是在梳理頭緒,整理語言,片刻過後方才開始講述,語速很慢,說幾句就會停一停。

他在水下暈過去之後,並沒有變成僵屍,王欣然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將他帶出水麵之後送往醫院,市醫院醫療設施不夠先進,簡單的檢查和處理之後,直接轉到帝都的軍隊醫院,在這裏專家對他進行了詳細檢查和會診,會診的結果是他體內的確含有RNB病毒,但病毒並沒有感染他的正常細胞。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他體內的免疫係統對RNB病毒進行了抵禦和攻擊,正常人類的免疫係統對RNB病毒是不具備抵禦功能的,經過詳細的檢驗和追溯,專家們終於找到了原因,他這種免疫能力來源於他變異的第四十八條染色體,正常人類有四十六條染色體,吳千山和吳追等人,包括那個在小巫師洞外攻擊他的那個道士,染色體的數量都是四十七條,隻有他是四十八條,抵禦RNB病毒的就是這最後一條染色體。

RNB病毒是屍毒的學名,屍毒是一種與狂犬病類似的病毒,狂犬病的病原體為RNA,屍毒為RNB,比狂犬病毒的破壞性更大,眾所周知狂犬病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而且發病之後表現出的症狀與屍毒很是相似,實則這兩種病毒破壞的都是腦組織和腦神經,可以影響患者的行為,令其表現出明顯的攻擊性。

與狂犬病一樣,RNB病毒感染的死亡率也是百分之百,目前還沒有有效的治療手段,總部的專家曾經想要利用他的免疫能力來研製相關的藥物,但他們的這一想法被王欣然否定了,否定的理由是沒有獲得他本人的同意。

專家們也沒有一味堅持,因為王欣然同意他們用她的血液來培育抵抗RNB病毒的疫苗,她也曾感染過屍毒,在發病之前服下了解毒丹藥,體內也有抗體,隻不過用她的血培育出的疫苗隻能在發病前預防,而不能在發病後治愈。

他也的確昏睡了半年之久,之所以這麽長時間昏迷不醒,是因為他體內的免疫係統一直在與侵入的RNB病毒進行較力,他的虛弱是由兩方麵原因造成的,一是免疫係統在抵禦和攻擊RNB病毒時消耗了他大量的體能,二是臥床時間太長,人體自身的機能產生了退化。

說到這裏,王欣然又補充了一句,他的背包就放在總部的保險櫃裏,沒有任何人打開過,包括王欣然自己。

王欣然講述的同時一直在幫吳中元摁捏手腳,她一直在說,吳中元便沒有打斷她,等她說完,吳中元終於等到開口的機會,“哪好意思讓你幹這個。”

“我都捏半年了,不然你的肌肉早就萎縮了。”王欣然說道。

吳中元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說別的也不合適,隻能半開玩笑地說道,“你這是對我英雄救美的報答嗎?”

“不是,這個太輕了,”王欣然笑道,“壯士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嗬嗬,”吳中元笑的有些不自然,他不傻,知道王欣然是在借著開玩笑的幌子說心裏話,“你這哪是報答,你這分明是恩將仇報。”

“你早就露餡了,還裝。”王欣然又瞅他,可能是想到吳中元不喜歡她總是瞅他,便補償性的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王欣然再怎麽爽朗,也終究是個女人,親完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滿臉通紅。

吳中元也不好意思,但他終究是個男人,不能冷場讓王欣然尷尬,隻能硬著頭皮緩和氣氛,“我現在渾身無力,無法抗拒,你這是趁火打劫呀。”

已經放肆了,就不怕再放肆點兒了,吳中元說完,王欣然又上去親他,這次不是親一口的事兒了,是親著不放了。

吳中元放不開,一直閉著嘴,後來也不知道是因為怕王欣然尷尬,還是自己忍不住想要張嘴了,但是還沒來得及張嘴回應,人家撤回去了。

如此一來,尷尬的就是吳中元自己了,沒話找話,“哎呀,一股子中華味兒。”

“還裝?”王欣然又瞅他,“你累不累呀?”

“累我也得裝啊,不裝我都不知道怎麽麵對你了,”吳中元以玩笑的口吻說實話,說完,唯恐王欣然接話,急忙岔開了話題,“倒點水給我喝。”

他倒是想岔開話題,但也得人家願意才行,王欣然並不接茬兒,“我一直以為你喜歡黑西裝多一點。”

“什麽呀。”吳中元支吾,是不是細心與平時是大大咧咧還是一本正經沒有直接關係,通過王欣然的這句話不難發現,王欣然早就知道他喜歡她,隻是不確定他是不是隻喜歡她。

“我知道你的顧慮是什麽,你不用有任何顧慮,”王欣然正色說道,“如果就這麽放你走了,我會抱憾終生。”

“你說什麽呀,我怎麽聽不懂。”吳中元有些慌了。

“還裝是吧?真的聽不懂?”王欣然把手伸進了被子。

“哎,哎,哎,你幹什麽呀,別鬧。”吳中元無力抗拒,隻能製止。

但製不製止是他的事,鬆不鬆手是人家的事,“真的聽不懂?還聽不懂?”

“哎,行行行,懂了,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