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白老漢一家子

抬頭衝他一笑,許文嵐叫人叫得幹脆多了,“二哥,你也吃蛋羹。”

“那個雞蛋糕——娘給你蒸的……”白勝武也推拒,可那雙眼就沒離開過碗。

許文嵐再讓,他眼睛瞅著白勝文,手卻是飛快地接過碗,幾口就把剩下的蛋羹劃到嘴裏,塞得滿滿的,腮都鼓了起來。

“吃慢點,誰和你搶啊?”白勝文低聲責備了句,可嘴角卻是帶著笑,眼神很是溫和。

白勝武狼吞虎咽,還直衝許文嵐翹大拇指:“仗義……”

許文嵐差點流汗,想想又笑了。

看著這兩兄弟,許文嵐忽然就覺得,有這樣的家人是她的福氣。

等白勝武擦幹淨了手臉,三人才進了正房。

和他們住的屋一樣,正房這間房也是一進屋是外屋,小灶上燒著熱水,這會水將開,隔著蓋都能聽到水珠滾的聲音。

白家人口多,分了屋住,各屋裏都是這樣外屋裏有口小灶,一方麵是為了用水方便,另一方麵卻是為了燒炕。

做飯的大灶房是在最邊上那間,也不燒炕,平常就是做飯時才用。

許文嵐和白家兩兄弟進屋時,飯菜都上桌了。

一屋子人,許文嵐還沒來得及看清誰是誰,已經被朱氏一把拉過去,“文嵐,快給爺爺、奶奶請安……”

炕頭上一桌,坐在最裏頭的是一個老漢,炕上熱,沒穿棉襖,隻披了件灰色的大褂,這會正在抽旱煙袋,看到許文嵐轉過來,也不抽了,隻把旱煙袋拿在手上,端詳著許文嵐。

他看許文嵐,許文嵐也看他。

這就是那位白爺爺了,也應該已經有六十六七了,滿臉的皺紋,看著就知道是個嚴肅不愛說笑的人,兩腮紅通通的,倒像是塗了一層胭脂。

這倒和白應魁是一樣的,北方人,天氣使然,融入了基因,有不少人是紅赤麵,前世許文嵐有同事就是這樣的臉,她倒不覺得奇怪。

隻是到底忍不住盯了眼白勝文。

小帥哥現在倒好,沒露出那樣的基因,這要是長大了也像爺爺和爸爸一樣,那可就沒現在這麽秀氣了。

倒是白奶奶,可見不著紅赤麵,雖說也得也四十多了,可是臉上皮膚卻還細嫩,看著粉白的,身上也是幹淨利索,雖然衣裳是舊的,卻洗得很幹淨。

隻是一雙倒三角眼讓她的麵相看起來顯得有些刻薄,眼神銳利,很是冷漠,沒有半點慈善的感覺。

之前偷聽了那些話,許文嵐也知道這位奶奶對她沒什麽好感,這會就更加小心了。

脆生生地叫了聲“爺爺好”,就立刻轉過去,叫“奶奶好”。

她自覺很禮貌,可是這兩聲才叫完,就有人一聲笑了,“喲,看看咱這未來的侄媳婦,好大的架子啊!還指當著這是在京裏當千金大小姐呢吧?”

是白老三的媳婦,許文嵐都還沒反應過來,就有個姑娘竄過來,一把推在她的肩膀上。

沒有防備,許文嵐差點就摔在地上,還是朱氏扶了她一把,她才站穩身。

“蓮花,你這是幹啥?”

許文嵐站穩身,看著那個穿著一身鮮亮的紅色右衽鑲花邊夾襖,耳朵上墜著兩隻小巧銀耳環的少女,也有些糊塗。

這是誰呀?怎麽一上來就亂推人?

扶著許文嵐,朱氏小聲問她:“沒摔著吧?這是你老姑蓮花。”

蓮花?白蓮花?!這名字還真是……

許文嵐這會笑不出來,看到白蓮花仰著頭用下巴對著自己,她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白蓮花,看起來也就十三四的樣子,應該和白老三家的帶弟是一個年齡,帶弟的脾氣看起來也不好,不過這個白蓮花卻是比帶弟還多了三分傲慢的味道。

那張白淨又擦了香粉的臉上滿是輕蔑的神情,看許文嵐的目光更是冷厲,“我幹啥?大嫂,你啥好意思問呢?你家這個童養媳是怎麽回事?都成咱家童養媳了,還裝什麽高貴啊?”

頭一揚,她“呸”了聲,“不是說是大家千金小姐,什麽琴棋書畫樣樣通,又什麽好家教,懂規矩?瞧瞧這樣,連禮都不知道行一個,還說什麽千金小姐呢!”

行禮?!

目光忽閃,許文嵐倒是知道這個老姑為什麽要發瘋了。

也是,現代人對禮數不那麽講究,她還真就沒學過怎麽行禮,是像清宮戲裏也來個什麽“吉祥”?老天爺,還是免了吧!

許文嵐心裏胡思亂想著,朱氏臉上也有點抹不開了,“文嵐這還病著沒好呢!你挑她的理幹什麽呢?再說,她們京裏和咱們這的禮數大概也不一樣……”

“有啥不一樣的?她要是不會道‘萬福’那就索性行跪禮吧!這個,大概不管是京裏還是咱們這,都一樣的……”

“她還沒好呢……”朱氏急急分辨,哪裏舍得讓許文嵐跪。

許文嵐卻是眼一挑,看著白蓮花,火氣忽忽地往上升。

這小丫頭片子是存心找茬是吧?

還跪?!她長二十多歲了,跪過誰啊?

抓住朱氏的手,許文嵐盯著白蓮花的眼睛,笑盈盈地道:“還真讓老姑說對了,說起來嘛,這琴,我還真會彈,這書畫不敢說太精,但總是會的,至於棋嘛!你是想下圍棋?象棋?要不跳棋,我都能奉陪到底。不過,這個‘萬福’我還真不會——不如老姑你教教我?”

聽到許文嵐說真會琴棋書畫,白蓮花的氣焰立刻熄了不少。

她跟著自家哥哥識了幾個字,已經是在靠山屯裏少有的了,剛才那麽一說,不過是諷刺許文嵐,她可聽說有好多滿人家的姑娘連字兒都不認識呢!

咬了咬嘴唇,她哼了聲,特意又把頭抬高了幾分,“你不會,我教你——瞅著!”

說著話,她摘了掖在側右襟盤扣上的絲綢帕子,捏在手上,微微矮了身子,行了一禮,“姑娘萬福……”

行了端端正正的一禮,她站起身,有些得意,頭上紅綢紮的絹花顫微微的,越發顯得白蓮花嬌美,行動間更是帶出了一股香風。

“啊啊——啊欠……”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許文嵐揉著鼻子,看著被她噴了一臉唾沫的白蓮花,很不好意思地從呆若木雞的白蓮花手裏扯了帕子,親自上手給她擦臉。

“對不住啊,老姑,你這香粉的味兒太衝,哪兒買的啊?肯定是劣等貨,得找他……”

“啊……”白蓮花一聲尖叫,奪回帕子,自己抹了抹臉,一抬手,一巴掌扇向許文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