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求情

天昏沉沉的,此刻月亮還沒有出來,頭頂隻有幾點寒星閃爍,除了前麵照路的那一盞氣死風之外,就再沒有光亮。

白氏父子沒有一個講話,沉默著,隻能聽到白老爺子“叭嗒叭嗒”抽煙的聲音,小小的一點紅光明明滅滅,煙氣繚繞,此刻竟頗有令人安心的感覺。

摟著朱氏,許文嵐遲疑再三,還是小聲地道:“娘,這個劉豔是我爹以前做學徒的鐵鋪家的女兒。”

一直失魂落魄的朱氏扭過頭,黯然的眼神亮了幾分。

似乎是有些猶豫,但瞥了眼就坐在前麵的劉豔,朱氏還是小聲問道:“你怎麽認識她的?你爹……”

許文嵐握著朱氏的手,聲音壓得低低的:“娘,都怪我不好,那天在炭行,我聽到這劉豔的男人,也就是爹之前的師弟馬立三罵爹,就頂撞了他幾句,他打我,爹趕過來就和他動了手——我想著,可能是馬立三懷恨在心,這才傷了爹。”

聽完許文嵐的話,朱氏喘了口氣,反倒平靜下來。

摸著她的頭發,朱氏低聲道:“不怪你,你爹怎麽可能看著你被人欺負呢?娘之前還當是——都是娘太愛胡思八想。

許文嵐輕吐了口氣,明白朱氏剛才想的是什麽,卻沒有說破。

劉豔一來就種種作勢,就是朱氏不是愛胡思亂想的也要胡思亂想了,想必剛才朱氏一門心思都是在想著白應魁在外頭胡來被人家男人捅了。

又是生氣又是傷心,卻又怕白應魁真的有個好歹,再多的憤怒都被擔憂壓下了,可到底心裏是不舒服的,悶得發慌。

這會聽許文嵐說是為了她,朱氏反倒覺得心裏舒坦些了。

看朱氏精神好了些,許文嵐瞄了眼劉豔,還是選擇了把事情的原由告訴朱氏。

她可以不說,也可以繼續像白家人一樣遮著瞞著,可是劉豔卻不會掩飾,十有八九今天晚上就得說出些讓朱氏難過的話,與其那樣,倒不如她來告訴朱氏一些情況,也算是打了預防針。

“娘,你說黃大爺多討厭,還說馬立三恨我爹,是因為當年劉家想要我爹當上門女婿,而不是首選的他——這個馬立三真是可惡,我爹又不想當什麽上門女婿,他發的什麽瘋啊!”

“上門女婿?”朱氏怔了怔,才想起來問:“啥時候的事啊?”

問完才一拍腦門:“我糊塗了,自然是十幾年前了。”

抬眼看看劉豔,朱氏皺起眉:“我進門時,你爹都不在鐵鋪做活了,打那以後就一直在家種地,閑時趕車拉腳……”

“可不是!”有朱氏自己幫忙往外摘,許文嵐自然更要幫腔:“我爹這十幾年見沒見過這個劉豔都不一定呢!”

“是啊,說不定十幾年沒見了……”朱氏低聲說著,低頭看看許文嵐,忽然就笑了。

“這丫頭……”摸著她的頭,朱氏把臉貼在她的臉上:“娘不想別的,隻要你爹好好的,就行了。至於別的,要是真要有什麽事兒,早就有了——唉,我和你一個小孩說這些幹什麽?”

許文嵐隻是笑,摟著朱氏的腰,湊到她耳邊道:“娘不和我說要和誰說去?”

再傷心,朱氏這時候也禁不住低笑出聲。

她這一笑,惹得一車的人都看過來,朱氏卻不以為意,隻是把許文嵐緊緊地抱住。

車一停下,朱氏第一個跳下車,腳步一趔趄,差點就倒在地上,還是白勝文一把扶住了娘。

拍拍白勝文的手,朱氏大步搶先衝進了醫館。

她快,劉梅也不慢,隻比朱氏慢了半步。

一進後麵,就看到躺在**的白應魁。

麵色慘白,白應魁還合著雙眼,也不知是睡還是暈著,朱氏一眼看到人,先是鬆了口氣,接著就流下淚來。

近鄉情更怯,朱氏腳哆嗦著,半晌才邁開腳步。

劉梅卻是搶先撲到床邊,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哭道:“大師兄,都是因為我,你才受了這麽重的傷——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我怎麽是好啊?我這心,一輩子都不會安的……”

朱氏的臉一沉,分明已經不快了,卻沒有和劉梅吵,隻是傾身低喚道:“大寶他爹?”

眼皮顫動,在劉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仍是暈睡狀態下的白應魁慢慢睜開眼來。

一看到朱氏,嘴角就翹了起來:“你咋來了?啥時候了?真是的,我該回家的……”說著話,就要起身,可身子一動,就“哎喲”一聲。

“你別亂動,小心身上的傷。”朱氏忙扶住白應魁,很自然地道:“大妹子,你讓一讓,我看看我男人的傷。”

簡單的一個“我男人”就宣告了主權。

劉梅不想讓,可對上朱氏堅定的眼眸,卻又不得不讓。

朱氏坐下身,掀開了白應魁身上的被。

因為受了傷,白應魁身上是半**的,小腹上包著繃帶。

朱氏隻掀開一點,就回頭道:“大妹子,你回避下。”

劉梅眉毛一掀,笑道:“有啥可回避的啊?嫂子,師兄他們打鐵時可都是赤著膀子的,我有什麽沒看過啊?”

這話說得倒是實情,可沒有這麽說的啊!朱氏臉都氣紅了:“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男女有別,劉妹子你也是為**子了,不比從前還小,總該講點臉麵,不至於還讓我攆你吧?”

“哈……”劉梅還想再爭辯,白氏父子已經進了屋,她隻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故作委屈地退到一邊去。

雖然是沒出屋,卻到底還是離得遠些了。

朱氏冷哼一聲,這才再掀開被子細看。

其實也看不出什麽,包著繃帶呢,可是朱氏看到繃帶上已經幹了的血,眼淚就落了下來。

白應魁握住朱氏的手,低聲安慰:“我沒事——不疼!大寶娘,你聽我說,我真的沒……”

一抹眼淚,朱氏抽回手,淡淡地道:“現在什麽都不用說,有什麽話,等你病好了再說。”

一肚子話憋在肚裏,白應魁苦著臉,看到白老爺子過來,也沒什麽精神。

“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老大,你是什麽性子,爹知道,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老爺子沉著臉,直接就問緣由。

白應魁張張嘴,卻又似乎有些苦衷:“爹,總之——唉,馬師弟也被抓進衙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