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財神爺

許文嵐眨眨眼,故作懵懂:“大爺,你們說啥?哥,給我拿掃帚和筐唄!”

沒想到白老大年輕時候還有那樣的情事,嗯,大概是傳說中的小師妹愛大師兄,大師兄卻單愛農家一枝花,然後回鄉娶了一枝花,小師妹隻能含恨嫁師弟——真是好一出悲情劇啊!

悶著頭在後院掃煤麵渣,許文嵐已經在肚裏想了一出愛情戲,還幻想要是這會小師妹突然見著大師兄,會是怎樣一番情形——要不要回家提醒一下娘,小心著點?

還在盤算著要不要告狀的事,白應魁就到後麵來了。

也不說話,拿了大掃帚就幫著許文嵐掃煤麵子:“文嵐,你要這些煤麵子幹啥啊?黃老板剛答應我幫著送煤來著,要是你要,到時天天掃車這活就交給你了。”

“爹你就瞧好吧!”仰頭笑著應了聲,許文嵐又問:“那,爹,你不拉腳了?”

白應魁點點頭:“以後就天天早上空車時拉一次,等裝過煤了就不能再拉人了,髒。”

頓了頓,他又道:“這樣,比光拉腳能多賺點錢……”

似乎是有些猶豫,但白應魁到底還是開了口:“文嵐,爹知道你和一般孩子不一樣,懂得多——剛才黃老板說的那事,你別回家和你娘說啊!”

白應魁既然挑明了說,許文嵐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好!不過,我得知道,那個什麽小師妹,對我娘有威脅嗎?”

“這孩子,說啥呢?我可沒外心。”白應魁忙剖白自己:“是,當初師傅是有那個意思,可我是長子,怎麽可能入贅,再說那會兒我都已經見過你娘了……”說到這,這三十多的漢子臉上一紅,竟是低下頭去:“當著你的麵說這些,真是……”

看著白應魁拿手扒拉頭發,許文嵐忍不住發笑:“好了,我絕不告訴娘。”

許文嵐沒有問:當年要不是要入贅,白應魁還會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不管當初到底是怎麽回事,反正現在嫁作白家婦成了孩子娘的是朱氏,而白應魁現在擺在心裏的也是朱氏,沒有什麽比這些更重要了。

去糾結過去,隻會徒增苦惱。

因為有白應魁的幫手,掃的煤麵更多。

一開始白應魁還怕帶上土,許文嵐卻不在乎:“有土也沒事,反正還得摻土呢!”

掃了一大簍筐,比她買的黑木炭還要多上十來斤的樣子。

小夥計雖然沒說話,可是盯著許文嵐的小眼神,總讓許文嵐有些心虛。

一隻紅泥爐三百五十文,再加上十斤黑木炭合計四百文,兩隻簍筐算借的,回頭還回來就是。

臨走時,許文嵐還打聽:“要是我覺得這樣的紅泥爐用著不方便,想自己定製,成不成啊?”

“你說呢?”大小眼的小夥計直翻眼皮,到底還是回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最低也得十隻一起定做,要不然這模子不好打。”

倒也合理!

許文嵐點頭應了聲,抱住紅泥爐追上前頭一手提一個簍筐的白應魁:“爹,你慢著點,等我放下爐子,咱倆一起抬。”

“不用不用,你快閃開點,小心蹭身上灰……”

白應魁說什麽都不讓許文嵐幫手,許文嵐隻能閃身讓開。頭一扭,正好看到斜對麵的一間鋪子。

“咦,那個,是年畫鋪子吧?”門前有木架子,掛著一幅又一幅五顏六色的彩色畫,迎風一擺,那畫上的胖娃娃活似活過來一樣,眉眼靈動,煞是惹人眼。

“是賣年畫的,那個是劉海鉤金蟾,好看吧?”白應魁放好了筐,湊過來,指著畫說給許文嵐聽。

有些,是許文嵐聽都沒聽過的,可一幅幅年畫,卻都蘊含著美好的祝福,張張都是大寫的“吉祥”。

“啊!財神爺!”不用白應魁說,許文嵐都認得出那一臉笑容,穿紅袍抱著金元寶的是哪位神仙了。

大過年的財神爺可是吉利……

目光忽閃,許文嵐突然就“啊”了一聲:“爹,你等等我啊!”

沒等白應魁反應過來,許文嵐就衝進了年畫鋪子。

財神爺還有門神這樣的年畫,每逢過年,大多人家都是要買的,就和春聯、福字一樣,都是個吉祥的意思,尤其是做生意的人,那就更是要供財神爺了。

不過到了現代,越來越多的商鋪不是供的年畫,而是財神爺像,從瓷的到玉的,什麽樣的都有。

但在許文嵐小時候,可還沒這樣,那時候每到過年前,就有一個臨時的行當——“送財神”。

當時家家戶戶還不像後來那樣封閉,對陌生人滿是戒備提防之心。

就有人背著包,走街竄巷挨家挨戶送財神,進屋先說吉利話,再說給您送財神——這進了門的財神誰會攆出去呢?再說人家也不說要錢,您看著給,不拘多少錢,隻要您給錢就成。

那時一戶人家過年前收個十幾張財神像,那是太正常的事了。

就連許文嵐都曾和小夥伴去做過這行當,隻不過被孤兒院裏老師發現的早,還沒等賺到錢就先黃了攤。

這回,她好像可以重做一下這行當啊!

雖然就是衝著財神爺年畫來的,可許文嵐卻沒最先奔那兒去,而是滿屋子轉了個遍,才招了招手。

許文嵐看年畫的時候,鋪子裏看店的年輕後生就沒上前過,一直俯案寫寫畫畫,許文嵐招手,他都沒動。

咦,這是看鋪子呢嗎?我可偷東西了!

許文嵐走近,低頭一看,才知道他在畫畫,濃重的筆墨,繪的卻是孤枝蒼梅。

看看這畫,再回頭看看那些喜氣的年畫,許文嵐不禁揚了揚眉。

“小哥……”

似乎才醒過神來,年輕後生抬起頭,眼裏還帶著茫然:“買畫?”

“嗯,買年畫——你這蒼梅畫得真好,虯枝如龍,墨梅孤傲,有神韻。”

年輕後生立刻就笑了,好似遇到知音一樣:“你真的覺得好?不覺得太冷寂了?”

摸了摸下巴,許文嵐坦白地道:“你這畫不該擺在這鋪子裏,有對比自然更顯出那分冷寂了,若是別處……”

“別處……”年輕後生一歎,意誌消沉。

呶了下嘴,許文嵐也不好再說下去,原本想好的繞圈子也繞不出來了:“財神像怎麽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