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先討點好處

許文嵐突然插嘴,朱氏心裏暗叫一聲:“小祖宗耶。”

知道自己的養女想分家,從認下那天起就念叨了,可不是告訴你別當著大家麵說了嘛!

一把扯過許文嵐,朱氏嗔怪道:“小孩家家不懂事,亂講什麽?”看似嗬斥,卻是在維護。

許文嵐不是不知好歹,可是這個時候她不能讓王氏母女受過,所以不僅沒順著朱氏的意思躲到後麵,反倒挺著腰板大聲道:“我就是看不慣這個家亂糟糟的樣兒!不是打就是罵,打我來就沒見過有消停的時候,日子都過成這樣了,幹啥還非得湊到一起過呢?分開過不是更好?”

“快別說了……”朱氏扯著許文嵐,陪著笑臉道:“爹,娘,文嵐不懂事……”

白老爺子陰著臉,看了眼許文嵐,卻沒有說話。

李氏倒是冷笑出聲:“我看她懂事得很啊,瞧這些話說得一套套的,這孩子聰明啊,自己就能想出這些事了,不像我們蓮花,比她還大些,卻和個傻子似的,哪懂這些事啊!”

白老爺子的臉色更陰了,明顯是因為李氏的話而懷疑許文嵐這些話是朱氏教的了。

“文嵐啊,你來就沒見消停,那是因為你來了啊!”李氏笑了笑,聲音居然還很和氣:“你信不信,你要是離開這個家,咱家就沒那麽多事了?”

“娘,咱不都是說好的嗎?”朱氏臉一沉,直接就頂上了。

許文嵐眨眨眼,沒害怕反倒笑了:“奶,我還真不信。這個家有我沒我,還能變兩個樣兒?您太看得起我了!爺,”

看著白老爺子,許文嵐笑得隨意,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已經討了老人嫌:“有一句話說: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這句話是出自《論語》,我四叔也該知道……”

說著話,許文嵐扭頭去看白應天,白應天哼哼一聲,算是表示自己是知道的。

“那四叔自然可以解釋了。”許文嵐笑得燦爛。

白應天卻皺起眉,沉吟了片刻才道:“是說不擔心給得少,但擔心分得不均勻,不擔心老百姓貧困,而擔心生活得不安定——這和咱們家的事有什麽關係啊?”

白應天一揚眉,想反駁,許文嵐卻已經一抬手阻止他說下去:“行了,四叔,接下來我說好了。爺,咱們的確是個小家,不是國,但往大了說,家也是國,您老人家就是這個家的王!”

“可不敢這麽說……”白老爺子唬了一跳,忙喝了聲,可是不知不覺的,他的脊梁卻挺直了,身子也坐正了,似乎真有了王的威嚴。

“咱們這個家,爺是主事的人,我們這些兒孫,那就是您的子民,想讓您的子民過好日子,想讓咱們這個家興旺起來,可不就得看您這個王了?”許文嵐笑眯眯地繼續說:“就像剛才四叔說了,不擔心大家得到的都少,但就擔心大家得到的不一樣,因為得到的待遇不一樣,我們這些子民心裏不安啊!爺,二叔今天為什麽發火,難道不是為了不均這兩個字嗎?”

白老爺子皺起眉,似乎真的在思索許文嵐的話了。

許文嵐看著白老爺子的表情,鬆了口氣:就算是分不成家,能改善下生活也是好了。

“我從修道士那裏聽過他們洋人的諺語,說:沒有報酬的工作,不會有人願意去做——瞧,這和孟子說的又有些相似,他說士無事而食,不可也……”

“好像不大對吧?”白應天皺起眉,想挑理,但一時間又說不明白。

事實上,許文嵐是故意把這兩句混淆了,孟子說不做事不能吃飯,而另一句,則是不給吃飯就不做事,先後順序大不相同,可許文嵐偏偏就故意混在一起說。

“還有一句,說:主人不給仆人工錢,仆人將自取報酬——爺,你說,他們說得對不?”

白老爺子沒作聲,眉頭沒鬆半分,手裏緊緊捏著煙袋鍋。

李氏一看老頭子那樣,就知道他在考慮許文嵐說的那些話,不禁有些慌神:“都說的什麽亂其八糟的,把我腦子攪得亂成一鍋粥了。老頭子,總之今天這事不能這麽算了,要像今天這樣,誰不痛快了就能打兄弟,咱們老白家的名聲可不就壞了,還怎麽在屯裏立足啊?”

抬了下手,白老爺子沒有立刻說話,而是默默環視屋裏的幾個兒子,還有幾個兒媳婦,尤其是正在無聲地哭的王氏。

垂下眼簾,他歎息了一聲:“老二啊,你那也是命,以後別總是怪你媳婦了……”

先是說了這一句,他才沉聲道:“老四要上私塾,平時也不在家,活是幹得少了,等以後回家了,也跟著搭把手吧,也不求你幹得多多,就是幫幫哥哥們,一起幹活,有力氣一起出,這才叫兄弟嘛!”

“老頭子,這咋能?應天可是書生……”李氏急著攔,那頭白應天更是目瞪口呆,說不出來。

白老爺子卻是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打斷:“還有,蓮花歲數也不小了,讓她和幾個嫂子一起輪著做飯幹家務,回頭嫁人也好快點上手照顧家。”

“老頭子——”氣急敗壞地叫了聲,李氏都不知道該先護著哪個了,左右一思量,讓兒子幹活她少讓他回鄉下不就得了,還是女兒重要:“我生蓮花時傷了身子,蓮花身子一直弱,你也是知道的,突然讓她幹活,怎麽受得了?”

“有什麽受不了的?難道你想等她嫁人了,婆家嫌她笨,嫌她懶嗎?”一掀眉毛,白老爺子直接把事敲定了:“就從明天開始!”

李氏張了張嘴,直想拍大腿一哭二鬧三上吊,可眼角一掃,卻又收斂了,等人走了再和老頭子鬧。

這麽想著,她還是狠狠瞪了眼許文嵐:不知這小賤人說了什麽,竟讓老頭子變成這樣了。

合了合眼,白老爺子似乎是累了,白應魁回頭看看兩個兄弟,正想著是不是就散了,白老爺子又睜開了眼:“咱家呢,就指著這點地出糧了,所以這地上出的收成是不能動的,還照從前一樣全都歸公裏。但,以後,你們自己賺的那份,隻交到公裏八成,餘下兩成,你們就自己作主吧!”

這樣一句話,誰也沒有料到,乍一聽,屋裏的人都愣住了。

“爹,你是說我們以後不用把錢都交了?”白應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頭炕上,李氏突然往後一倒,直挺挺地倒地炕上:“要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