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明鏡高懸

白勝文到醫館時,許文嵐已經在場,哭腫了一雙眼,看到白勝文盯著她看,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

“都怪凳叔說得不清不楚,嚇死我了……”快天亮時正是睡得最香的時候,凳叔突然闖進來,說是鬧賊了,把她和幹娘都嚇壞了,顧不得細問,她急匆匆趕出來,哭了一路,又被風吹,眼睛又紅又腫的。

路上已經知道爹傷得不算太重,白勝文此刻倒是半點不緊張,笑著拍了拍許文嵐的手,他快步進到內室。

正好白應魁剛包紮完,正在穿衣服,看到白勝文進來就忙坐起身來:“你急著過來幹啥?又不多大事兒。”

“這不是大事還啥是大事?”朱氏瞪了他一眼,轉過頭看到大兒子,顯得格外委屈:“大寶啊,你爹差點就見不著你了……”

說完這一句,她悲從中來,一下就痛哭失聲。

聞聲而入的許文嵐趕進屋來,一看朱氏哭立刻抱住她,原本想安撫幾句的,可說了兩句自己也哭得一塌糊塗,娘倆摟在一起哭作一團。

白勝文的心都快給哭碎了,白應魁更是一臉懵,蔫蔫的低著頭不說話,對這老實漢子來說,老婆和閨女哭比自己挨哭還嚴重。

還是白勝文歎了一聲,過去擁住兩人,柔聲道:“娘,沒事了,現在沒事了……”

吸了下鼻子,朱氏抹了下眼睛,憤憤道:“勝文,這次你四叔居然敢帶人來打劫咱家,絕不能放過他!”

又扭頭看白應魁:“你這回要再聽爹的,給你那兄弟求情,咱夫妻也不用做了。你自去養老父,我自去和我閨女兒子一起住……”

這年頭,一個女人主動說和離,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哪怕分明隻是用來威脅,也是很駭了。

白應魁臉色變換,悶聲道:“瞎說啥呀?我啥時候求情了……老四這次是太過份了。勝文啊,爹也是怕他不知悔改,以後再犯更大的錯。你看,這次你咋給你四叔一點教訓。”

“爹,我四叔不是犯錯,而是犯罪。”白勝文聲音平淡,說的和王裏正一樣:“剛才王叔已經把四叔和他的同夥送去衙門了,這個案子,我就不可算插手了。”

“啥?”白應魁聽得一怔,好一會兒才道:“勝文啊,你是縣令咋能不管呢?那——給你四叔點教訓是該,可……”

“白應魁——”朱氏低喝一聲,狠狠瞪過來,白應魁張了下嘴,到底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一把年紀了,要是媳婦真鬧什麽和離,可是麻煩了。

白勝文說到做到,說了不過問就真不過問,案子交由孫縣丞和王縣尉共同審理,他直接當了甩手掌櫃。

聽說白勝文不審此案,白老爺子更著急了,幾次讓白應魁把兒子叫回去未果,竟然讓大寬趕車送他到了縣衙。

“大寶啊,爺是豁出這張老臉來求你了。你四叔他是做得不對,可到底他是你親叔,你就原諒他吧!再說了,你是縣令,要是他們真把你四叔判了刑,你臉上也無光啊!”

白勝文在老爺子麵前一向是孝順孫子,可這會兒卻是連半點笑容都沒有。

“爺,你可知道縣衙正堂懸掛的匾額上寫的是什麽?”

被問得一愣神,白老爺子搖搖頭,沒吭聲。

心裏大概多半要抱怨:這小子,又不是不知道爺不識字。

可卻也知道,多半大孫子這是想要拒絕,才這麽找事兒。

白勝文自然不會理會老爺子說什麽,隻是沉聲道:“上寫的是——明鏡高懸!爺,我這個一縣之長,是朝廷信重而委任的,我怎麽能因私情而忘公義,置國家律法而不顧呢?!爺,我從小您就教我本分做人,告訴我咱們老白家是仁義傳家,難道現在您要讓孫子忘記您之前教我的那些嗎?”

被白勝文一番話擠兌得再也說不出半句求情的話,老爺子張張嘴,最終還是苦笑道:“你、你奶哭得太厲害了,我也是被哭得六神無主……勝文啊,爺是不想因為這事兒害了咱們白家的名聲,連累了你。”

“我知道爺的好意。”白勝文扶住老人,和聲道:“四叔鬧出這樣的事,衙門內人人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我要真因此徇私,才是落了人口舌,隻怕這個縣令都當不成了。”

一聽到縣令要當不成,白老爺子立刻就改了心意:“那哪成?哪能讓你四叔那不爭氣的混帳玩意兒壞了你的前程!勝文啊,你放心,爺絕不會讓你奶他們壞了你的事兒,你啊,好好做官,咱老白家就指望你了。”

說了這話,轉回家去,白老爺子還真的挺住了,李氏見天地去哭,他始終都態度堅決,不肯鬆口,李氏氣得直罵,白老爺子也不再慣著她,或是罵或是讓人攆出去,氣急了還要親自上手打人。

可是巧了,那天白家大院裏正鬧得歡,白勝武就回來了,韁繩一勒,一聲長嘶,那匹紅棕馬揚蹄而起,還沒等它停穩,白勝武就跳下馬背,大步闖進院來。

眼見李氏正在地上打滾哭鬧,一鞭子就抽了下去,雖說他手底下有數,並不是抽在李氏身上,而是抽在地上的,也把李氏嚇得當時就噤了聲兒,看著一臉冷厲的白勝武,連聲兒都不敢出了。

白勝武眉峰一挑,寒聲道:“滾——莫惹惱了我,直接去牢裏宰了白應天!”

李氏聞言,嚇得魂都沒了,竟是立刻就信了這話,麻利地爬起身,一溜小跑就走了,打這之後竟是再也沒回來過。

回頭就跟人說白勝武一定是被厲鬼附了身,看起來嚇人得很。

話自然會傳到白勝武耳中,白勝武隻是冷笑兩聲,連問都沒問,回頭走的時候卻是留下了兩個親兵守在白家大院。

白應魁自是不肯,可白勝武卻是堅持,直接把人留下就走了。

那兩個親兵也是倔人,白應魁再怎麽說都不回馬場,隻說自己是奉了軍令,守護白家安全。

沒辦法,白應魁隻能給安排住處,卻是不敢讓兩人幹什麽活,就這麽供著。這兩個親兵也不覺得難堪,天天除了練武,就是繞著白家巡視,沒兩天,整個靠山屯都成了他們守護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