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

聽說沈德章是知府之子,白勝文麵色如常,仍是談笑風生,既殷切地盡地主之誼,又不曾讓人覺得是刻意討好。

哪怕沈德章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相處的人,也因白勝文而漸漸露出笑容,尤其是知道白勝文是這屆進士,就更多幾分親近之意。

“我原本也想要參加今次會試,可惜去年秋重病一場,沒有趕上,白兄參加會試,不知可有什麽心得指點一二。”

白勝文忙謙虛,卻還是笑著說了一二注意之事,一時間,倒也是賓主盡歡,雅室裏笑聲不絕。

承昱品著酒,笑看白勝文,心道也是奇了,白勝文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不管跟什麽人在一起都能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明明,隻是一介農夫之子,可從頭到腳都是儒雅之氣,若是不知道的,根本就看不出來,反倒會覺得他是書香世家的子弟。

或許也就是因為白勝文身上這樣的特質,張先生才會收他為入室弟子,而他,也以其為友,願意在他身上投資,甚至會因他的溫善而消除小小的嫉妒之心。

酒過三巡,沈德章麵泛紅暈,也放開了,大談聖賢之道,隻差扯著白勝文的衣袖了。

“白兄,你說得太對了!這世上所有人都該聆聽聖賢之音,受聖賢之教。不隻是你我這樣的書生,就是女子也該談書識字,知事曉理,要是目不識丁、不曉事理,那就是個潑婦!哪怕是造出什麽北糖,那不也是個潑婦!”

“咳咳……”承昱差點讓酒嗆到,忙連咳數聲想讓沈德章不要再說下去了。

就連另三人也是麵色古怪,看沈德章的臉色都像在看二傻子。

這位知府之子,還說是舉人,怎麽居然是這麽個魯莽之人?居然當著人未婚夫的麵說人未婚妻是潑婦,你腦子真沒進水嗎?

沈德章喝高了,哪會留意別人的臉色,仍是大聲道:“白兄,你一定要改改你們黑水的民風!尤其是那些女人啊!就該在家相夫教子,遵守三從四德,做個大門不出二門不入的淑婦,怎麽能當街撒潑這麽難看?若不是淑婦,如何能教得出好男兒?”

“德章……”承昱試圖攔下沈德章,可沈德章卻是沒領情,還想說下去。

倒是白勝文,打從沈德章開始說,臉上的笑就沒有變過,好像鐵鑄上似的,等沈德章說完一段了,他才淡淡道:“沈兄是舉人,可我怎麽覺得沈兄書沒有讀透啊!”

沈德章瞪大眼:“什麽?”

“聖人也說非禮勿言了,沈兄酒醉對一個女子評頭論足、大談特談,豈非是酒後失德?”

眨巴眨巴眼,沈德章似乎是在認真思考,過了一會兒,竟是搖搖晃晃站起身,竟是作了個揖,道:“白兄說得是……”

咦,還以為這是個紈絝子弟,眼中隻有自己沒有旁人,隨心所欲亂說話,可沒想到居然還能知錯認錯,倒也不是不可救藥,看來是讀書讀得傻了的二愣子。

白勝文臉上的笑鬆動了些:“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沈兄也不必如此……”

一旁的孫縣丞,不知是看得得趣,還是怎麽的,這時候竟是突然笑道:“沈公子不知,你說的那位造出北糖的許姑娘,可是我們白大人的未婚妻呢!”

沈德章揚眉,看看白勝文,臉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不知是氣的還是臊的,坐下不過片刻,沈德章就不勝酒力,承昱也就借此機會拉著他告辭了。

等兩人一走,王縣尉就吐了口氣:“我的天爺,可算是直了!一股子酸氣熏死我老王了!白大人,我看那位沈公子可不像是心胸寬闊之人。”言下之意,你剛才可是得罪他了。

雖是武人,可王縣尉卻不是粗心之人,對這些事兒可是看得門清。

白勝文笑笑,沒有說話。倒是魯縣令感歎:“也是巧,這位沈公子才來黑水,怎麽就會在街上看見……白賢弟,不是愚兄多事,這若想做好官,還是要有個賢內助才好。”

這已經是明示了,意思很明顯,就是說許文嵐一介商賈配不上白勝文。

白勝文一向是與人和善,對誰都是笑臉相迎,從不與人惡言相向,哪怕意見相左也從不說得直白。

此刻卻竟直截了當地道:“諸公不了解小弟家世才說出這樣的話,老實講,小弟不過一貧窮農家子弟,能有今日,全靠未婚妻賢惠,幫扶家用,助我成才,若不是她,我白勝文今日就是個赤腳在地裏刨食的莊稼漢。如此情深義重,我豈敢有負?還望諸公,能幫小弟周全,若再有人提及拙妻,能幫我分說一二。”

白勝文說到這個地步,自然不會有人不知趣地再說那些怪話,王校尉還跟著感歎:“也是,窮人家孩子早當家!那個沈公子啊,是身在富貴鄉不知老百姓的苦啊,那大家小姐自然能大門不出二門不入的,可老百姓家窮,女孩出外幫襯家用也是應盡之事,我看不隻不該說,還該好好嘉獎——您二位,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魯知縣自然含笑說是,孫縣丞卻是瞥了眼王校尉,頗有深意地笑了笑。

那頭沈德章借醉而出,上了馬車還覺羞赧,不肯醒轉,隻是合著眼裝醉,等承昱吩咐了車夫退下車去,他才吐了口氣坐起身來。

輕這麽一鬧,他的酒倒也醒了大半,可臉上火辣辣的,卻似被人打了一巴掌。

“真是酒多誤事……”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人,怎麽會酒後失德對女子評頭論足呢?又怎麽會這麽巧呢?背後講人卻讓人家未婚夫聽個正著……

“唉……”沈德章抬手,打了自己的頭一下,撩開窗簾想吸一口新鮮空氣,卻無巧不巧地看到剛從高升樓裏走出來的許文嵐。

那女子正仰著頭,和身邊的少年郎說著什麽,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整個人都像是在沐浴在正午的陽光裏,閃閃發光,有著不同與他所認識的那些女子所具有的生動。

揚起眉,沈德章忽地一下打下窗簾,低喝:“不知羞……”一個女子,當街這樣肆意,實在是太不知禮了。

他沒說錯,是這女子自己不知羞!那個白縣令也是,居然不知約束家中女子,還來怪他,實在是不知所謂。

從鼻子裏哼了聲,沈德章揚聲叫道:“走啦!這窮山惡水的地兒,還有什麽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