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殺年豬

白勝武揮了揮手:“不耐煩,我以後可不當什麽秀才,我想當大將軍!”

許文嵐一下就樂了:“哦,連自己名字都不認識的大將軍?真好笑!別人把軍報傳到大將軍手裏,大將軍說:喂喂喂,那個誰,你給我念下這軍報都寫的啥,本將軍不耐煩!師爺趕忙過來,給您念了一遍。哦,明個兒敵軍偷襲,好啊,咱們先埋伏好了,可沒想到您大將軍還沒布置好兵力呢,敵人就來了個出奇不意,您大將軍被抓了,怒問:你們怎麽不按寫的套路來呢?敵人嗬嗬一笑,一招手,您那師爺就屁顛屁顛地過來了,敢情啊,您的師爺早就和敵軍串通好了,就蒙你個不識字的大將軍呢!”

聽得臉都綠了,白勝武恨恨地瞪著許文嵐:“你就瞎編排我吧!”嘴上說得狠,可是人卻挪上了炕,認真地瞅著白勝文寫字。

朱氏笑眯眯地瞅著圍在炕桌旁的三小,眼底眉梢都是喜意,隻是轉過頭,看看對麵,卻又無聲地一聲低歎。

把媳婦的表情看在眼裏,白應魁眼裏閃過一絲愧意,搭拉下腦袋,悶了半天,起身出去:“我去再給炕添把柴,省得睡著冷……”

在農村一直都有“過了臘八就是年”的說法,過了臘八,各家各戶,該置辦的年貨也就都要置辦起來了。

陸陸續續的,也有人家開始殺年豬。

在鄉下,殺年豬是個大事,除了自己家人都要幫忙之外,還要請屠夫來家,也有鄰居鄉親過來幫忙的,凡是來幫忙的自然就是在家吃飯,就是沒幫忙的一般也會得到一碗殺豬菜。

這是鄉裏的禮數,除了不曉事,不在乎和鄰裏關係到底是怎麽樣的,大多人家都會這麽做。

白家的年豬還沒殺,已經得了兩碗殺豬菜,酸菜粉條,裏頭夾著暗紅的血腸,又或是塊大骨頭,也有些豬下水、肥肉片。

不過白家人多,分下來也沒吃著什麽。

對要殺年豬,許文嵐還沒有太多的概念,唯一覺得好的,就是那兩頭豬終於要被殺了,可不用害怕上茅廁時總有東西在旁邊吭唧哼唧的嚇人了。

白勝武卻很興奮,頭一天晚上覺都睡不好,在炕上打滾嚷嚷著“臘月十五殺豬”的話,還滾過來推許文嵐:“你想吃哪塊肉?我最愛啃大骨頭,明天就啃好多好多,你喜歡哪塊我給你……”

一開始聽得許文嵐直樂,等過後想,倒有些感動了。

白家算是小康,隔三岔五還能見著點肉星,不過頂天也就一人一片的量,有時候李氏娘兩吃幾片,朱氏、王氏還可能一片都吃不著,想來一家人能放開肚皮吃肉,也就是殺年豬這一天了。

這時候白勝武還能惦記著她,要把她喜歡的讓給她吃,還真是把她當成妹子疼了。

心裏感動,許文嵐決定明天開始一定要對白勝武溫柔一點,她想得很好,可等一早上白勝武開始在院子裏鬧騰起來的時候,她就煩得不行不行的,好想揍這熊孩子有沒有?

冬天日頭升的晚,可一般來說六點來鍾天還沒大亮,全家也就都起了。

尤其是今天,白家人更是起得早,白應魁趕了馬車去接定好的張屠夫過來,家裏的女人,除了方氏又推說哄孩子,都忙乎起來。

幾口鍋都占上了,火燒得旺旺的,這殺豬,水一定得準備得夠多,光是褪豬毛就不知得用多少水了。

這頭水一燒上,立刻就又撈酸菜,今天殺豬菜要用的酸菜就得有小半缸。

撈了酸菜,兩個菜板都用上,王氏和朱氏一人拿了把刀切酸菜絲。

還沒開切,朱氏先把片開的酸菜芯掏了出來,先塞進許文嵐嘴裏一朵,看她酸得咧嘴,就笑得歡,又招呼白草兒和白帶弟,一人一朵芯,這才讓許文嵐偷著去喊小哥倆。

許文嵐跑到後院,還沒湊近豬圈,就聽到白勝武興奮的叫聲。

二叔、三叔都在豬圈裏,又有鄰居王家的兩個叔叔,再加上白老爺子和王老爺子兩個老的,六個男人正在抓豬。

豬養了差不多一年,又肥又壯,沒個五六個壯男,還真不好抓,想來也是知道死期已至,兩頭豬的叫聲淒厲無比,許文嵐聽著都覺得有點怕,就站在外頭叫人,不往裏湊。

才叫了兩聲,豬圈門就被“砰”的一聲撞開,一頭花白豬慌不擇頭地衝出來,許文嵐嚇得呆住,愣愣地看著那頭足有兩百來斤的肥豬衝向自己。

“小心……”猛地一個人從旁邊撞了過來,許文嵐撲倒在地,才知道後怕。

“你怎麽樣?”聽到聲音,她才眨巴著眼睛看向拉她起身的白勝文。

咧了咧嘴,許文嵐有點想哭。

“膽小鬼膽小鬼,我都說你是個膽小鬼了……”猛地一扭頭,許文嵐從牙縫裏擠出聲音來:“哥,晚上咱們講鬼故事啊……”

一聽到要講鬼故事,白勝武立刻就消停了,過了半晌,又問:“講啥?”

頭一昂,許文嵐根本就不理他。

到底還是把罩在棉襖外頭的外衣弄髒了,還好今天本來就是想著要幹活的,朱氏給許文嵐穿的是毀小的舊衣裳,回屋換了就是。

等許文嵐轉出來,兩頭豬都被抓住了,綁住了四蹄丟在地上。

等屠夫一到場,就開宰了,桌案一早就在後院擺好的,卻不是用的好桌子,而是白應祿一早起來搭的木板。

殺一回豬,血是肯定少不了的,總不能糟蹋好桌子。

才把豬抬上桌案,就有不少人湊過來看熱鬧的,後院裏站了不少人,連柵欄外都有爬在柵欄上看熱鬧的。

白勝武擠到前頭,還招呼許文嵐過去。

許文嵐卻是一個勁地搖頭,說什麽都不肯過去。

這場麵,大概不比美國恐怖片的特效差,她還是別去自己嚇自己了。

光是這豬的哼哼聲,她都覺得怕了。

順著縫隙,她隱約看到兩隻大木盆被放在桌案下,然後,就聽到豬尖厲的叫聲,那個淒厲慘得讓許文嵐打顫,不過聲音漸漸小了,最後隻剩下聽不太清的哼哼聲。

血嘩嘩地湧了出來,流在了大木盆裏,一隻大木刷在木盆裏不停地攪啊攪,攪得血水四濺,一股血腥味。

許文嵐別過臉去,隻差閉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