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人總是會變

三個人進店的時候,白草兒正在低頭理帳,一聽到叫她,人先是怔住,然後才抬起頭,太過突然,以至於沒有辦法掩飾住臉上的驚愕。

“你、你們怎麽來了?”瞪大了眼,白草兒緩了緩才露出笑來,走出櫃台,笑道:“真是太意外了,勝文哥,聽說你中了秀才,我們全家都為你開心,隻可惜家裏事多,忙不開,這才沒親自去道賀。”

白勝文笑眯眯:“沒關係,都是自家人。再說二嬸不是讓人捎了賀禮嗎?”

“應該的,勝文哥這麽大的喜事,可不是得好好賀賀。”白草兒笑著又轉向白勝武:“府城可好?勝武哥看著又結實了不少,都比我高那麽多了……”說著話還比劃了下,眉眼皆彎,帶出幾分少女的明媚。

等看向許文嵐時,笑卻是收斂了幾分,隻道:“我知道,文嵐一定會好的。”

許文嵐一下就笑了起來:“可不是!我自然會好的。”上下打量白草兒,她很直接地道:“草兒你看起來也好,可是變了好多……”

白二叔一家遷到哈拉之後,就一向少見,距上回見著白草兒已經是兩年前了吧?

當年那個瘦削,麵色臘黃,頭發枯幹的小女孩如今已經抽條成身材苗條的少女,臉上粉嫩嫩的,頭發又黑又亮,哪裏還是當年被人欺負的小可憐。

可白草兒變化最大的不是她的樣貌,而是她這個人。

從前的白草兒總是透著股陰鬱的味道,給人的感覺並不是那麽舒服,總覺得她就像隻不會叫的狗,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竄出來咬你一口似的。

可是現在的白草兒,臉上帶著笑,和氣又明朗,說話圓滑,處事穩妥,倒像是身上的刺都收了,整個人都像被磨光的玉石,讓人一見就覺得親近。

許是日子終於過得舒坦了,再不像之前在白家一樣被人笑被人欺吧?

知道許文嵐在看她,白草兒反倒笑了,挑眉睨她:“我自然是比不上你,可是總也得讓自己過得好才是吧?”

一句話,到底還是流露出當年的小性子。

要說當年白草兒和許文嵐還真說不上要好。

一開始許文嵐覺得白草兒委屈,也替這小姑娘著想,可一來二去,就覺得這小姑娘心機有點深,不是她喜歡的,自然而然就疏遠了。

白草兒那會兒心裏是憋著一肚子怨氣的,總覺得老天爺不公平。

對許文嵐輕而易舉就得了大伯家的疼愛,還有爺的另眼相待也很是嫉妒,兩人也曾發生過爭執,可是這會兒心氣平和下來,倒也佩服許文嵐。

不是誰都能那樣隨遇而安的,也不是誰都能像許文嵐一樣不管在什麽環境下總是想著法子讓自己過上好日子的。

那會兒她覺得許文嵐瞎折騰,可後來卻越來越覺得像許文嵐那樣活法就對了。

要不是許文嵐,或許大伯家仍像從前一樣在白家任勞任怨地過苦日子,怎麽會像現在一樣全家人人都過得那麽好?

打從離開黑水,她就發了誓,一定要像許文嵐一樣想著法子讓自己過上好日子。

可,任是再努力,還是比不上許文嵐……

“你許姑娘的名字,我們哈拉可都聽說了,都說你是下金蛋的雞,還說你和郭布羅家……”白草兒話還沒說完,白家兄弟同時咳嗽了起來。

許文嵐眼角一掃,反倒笑了:“誰還管得了別人說啥呢?隻是沒想到那樣的謠言竟能傳到哈拉這邊。”

扭頭看看白勝文,再看看白勝武,白草兒抿著嘴笑了:“難得你們來,可是得多住些日子……娘,你快出來看看誰來了!”

喊了聲,白草兒撩了簾子,招呼三人去後院。

小小的鋪子,和大朱氏的布藝店多有相似,前頭是鋪麵,設了前堂、後堂,後頭就是一個小院子,可居家過日子。

進了後院,正巧王氏迎出屋來,一身鮮亮的紅衫,頭戴一根銀簪子,手上還戴了一枚銀頂針,王氏看起來竟似年輕了十歲,這麽一打扮,可真半點都看不出白家那個受氣小媳婦的模樣了。

看到三人,王氏也是驚訝,可臉上卻露出真心的笑來:“大寶、二寶來了,文嵐,快裏麵坐,昨個兒我還念叨著你娘呢,可巧你們今個兒就來了……”

拉了文嵐進屋,王氏又要去燒糖水荷包蛋,還是文嵐拉住了她,她才坐下身,喊了白草兒倒茶。

那頭白草兒手腳利落地倒了茶,又拿了個盒子,打開來又是糖又是點心的,倒讓許文嵐看得一怔。

這放在後院的,就不是鋪子裏待客的,顯是白草兒從前在白家吃不著這些個,現在能當家做主了,自然可著勁地想吃啥就吃啥,就是不吃,擺那看著心裏也舒坦。

白草兒沒覺察許文嵐看她的眼神,隻是一昧讓客:“吃塊這個點心,可好吃了,聽說是從宮裏傳出的方子,我也不知真假,但吃著的確和旁的點心不一樣。”

許文嵐就笑,還真的拿了點心來嚐。

王氏也讓客,不過和白草兒的熱情相比,就正常多了:“這兩年,日子過得好了些,我就總是惦記著你娘,要不是當年你娘幫著我們娘倆,哪兒會有現在的日子……”

“娘……”白草兒低咳一聲,打斷王氏的話,淡淡道:“爹快回來了!”

王氏應了聲,笑道:“你二叔忙,見天的在外頭給人打家具……說起來,到底還是縣城裏活兒,不像鄉下……他這人一餓立刻就得吃上飯,要不就要發脾氣,我就說草兒你得提醒著我點,讓你爹一進門就得吃上飯了。”

嘴上雖然這麽說,卻沒有立刻起身去灶房。許文嵐看一眼王氏,見她嘴角掛著笑,眼神明淨,早沒從前的畏縮,不禁也笑起來。

嘴上那麽說,可心裏對白應祿已經沒有那麽怕了,可見白應祿這些年還真是說到做到,真的戒了酒也不再打老婆孩子了。

人啊,總是隨著環境改變而改變的,有些是好,有些是壞,自然,像白草兒和王氏這樣的改變,許文嵐還是樂見的,隻不知二叔現在是個什麽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