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算計

垂下眼簾,刻意不去看遠去的那道身影,承昱無聲地笑了笑,不是沒有悵然之意,但很快就已經釋然。

那時候可沒想到後來還會和她一起做了生意,有一段時間他倒也動過一些心思,但——還是算了,既是生意,那還是隻談利益來得好。這世上不管是什麽事兒,一旦扯到情上,就亂了套。

郭布羅家裏,沒有他能倚靠的人,父親指不上,繼母也不是能幫手的,雖說現在黑水縣都知道郭布羅家當家作主的是他這個大少爺,可他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庶出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燈,現在被他壓著還好,可一旦他有所疏忽,被人逮到把柄,踩在腳下時,除了至親如小妹,還會有誰幫他?

打從母親仙逝後,他就知道自己隻能靠自己了,不僅要護住自己周全,還要保護小妹。小小年紀就已經知道不管什麽事都要算計。

自家的生意,來往的人情,哪怕是施恩做好事,也是要算計著來的,誰能給他帶帶更大的利益,誰就是他的盟友。

與許文嵐,也是一樣的,雖說曾經有過那麽一瞬的悸動,但也僅隻而已。

他的家世,容不得他去放縱——若說許文嵐不是淪落至此,自然是良配,可偏偏她家破人亡,成了個寄居於農家的孤女,兩相權衡之下,自然是他那將入門為妻的將軍之女能成為他的助力。

至於眾人說的什麽納妾——還是免了吧!就算是許文嵐成了一個農家女兒,也不是他能納為妾的人,若是沒有人查也就罷了,要是真有人查出來,就是郭布羅家的罪過了……

主意是早就拿好了的,可是這會兒突然被福貴叫破,承昱倒有幾分悵然了。

“總之,以後不要讓我再聽到那些話……”

瞬了下眼,支言片語間,承昱放下了心事,與此同時,長街之上,追著許文嵐的白家兄弟卻是心上壓上了石頭。

“那個郭布羅承昱,就不是好東西!不是說就快要娶親了嗎?還那樣……”話說到一半,白勝武不好再說下去,隻是憤憤地盯著許文嵐看。

許文嵐眨眨眼,還有些不大明白。

看她那樣子,白勝武更惱,憤憤揚眉,尖著嗓子道:“總之,你別傻了吧唧的和那人說笑,也不看看外頭都傳成什麽樣兒了。”

“傳什麽?”許文嵐瞪大眼,怔了一瞬就立刻反應過來:“嘴長在別人臉上,愛怎麽說由得他們?我隻當說那些話的是爛了嘴黑了心的,怎麽著?你也要爛了那張嘴是不是?要不然,就是你還真盼著我被抬進郭布羅家,你也好成了郭布羅家的大舅哥享享福?”

“說什麽玩意兒呢?誰要大舅哥?誰、誰——享什麽福啊?”白勝武氣得不輕,瞪著許文嵐,話卻有些結巴。

從小玩到大的,許文嵐生不生氣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來了,哪怕心裏頭也氣,可對上許文嵐帶著煞氣的眼神,白勝武還真說不出別的來。

還是白勝文過來打圓場:“勝武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意思是啥意思?”許文嵐白了白勝文一眼,連這個哥哥的麵子都沒給留:“他這麽說,是不是你也這麽想呢?”

白勝文忙陪笑:“好文嵐,你別多心——”聲音一頓,他柔聲道:“你知道的,我隻是不想你和承昱兄那麽親近——我很怕、怕你會像縣裏那些女人一樣,也覺得承昱生得俊,長得好,還是郭布羅家的大少爺——我心裏慌得很……”

不算甜言蜜語,可是白勝文這麽坦然說出,卻的確是取悅到許文嵐了。

不管她到底喜不喜歡白勝文,可這樣一個英俊少年說緊張她,的確是讓人心情大好。

瞥了眼白勝文,許文嵐嗔怪裏還帶出幾分歡喜:“以後可別這樣了。哥,別的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嗎?任承昱再俊再好,隻他要娶妻這一點我就不會和他怎麽著,再說了,他也不是我的那杯茶……”

許文嵐這麽一說,白勝文立刻露出歡喜之色,眉眼皆笑,甚至還略帶浮誇地笑道:“隻願我是你手中的那杯茶……”

“什麽茶不茶的?”果然,白勝武火氣直冒,看著白勝文隻翻眼皮。

願意的吧?知道他腦子笨,盡說些他聽不懂的話,還有啊,大哥,剛才你真不是故意算計我?把我當刀使,推我出來惹文嵐生氣的嗎?

目光一對,白勝文眨眨眼,好像沒看出白勝武的怒意,隻是轉頭看著許文嵐笑。

許文嵐卻是在看白勝武,剛才還氣得不行,可這會兒隻覺得和這麽個笨蛋有什麽好氣的:“要說茶啊,哥是明前龍井,那你就是那用茶葉渣泡出來的大碗茶。”

白勝武再笨,這句也聽明白了,先是惱許文嵐貶低他,但轉念一想,白勝武又樂了:“大碗茶怎麽了?大碗茶多解渴啊!咱莊戶人家一口一碗那才叫一個爽快!文嵐,你也愛喝大碗茶的是吧?”

哭笑不得地白了眼白勝武,許文嵐哼了一聲,轉頭就走,還沒走兩步,就見得前頭一陣喧鬧,有人尖著嗓子嚷:“攔住、攔住——大家夥幫下手……”

還沒等許文嵐反應過來,就見得前頭的人閃身往兩邊避去,一頭白乎乎的怪物直奔眼前。

嚇了一跳,許文嵐下意識往旁邊閃去,倒是白勝武低喝一聲,迎了上前,竟是一把揪住那怪物,硬生生地把它扯住了。

遠處一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還沒跑近已經一疊聲地謝。

“這是什麽?狗啊還是羊啊?這毛長的……”白勝武拍著手下那怪物,還在奇怪,就聽到那怪物“咩咩”兩聲。

咦,真是羊啊!

許文嵐也不怕了,來了精神,往前一湊,細看了看,眼睛就亮了。

這是綿羊吧?也不知是幾年沒剪過毛了,一層一層厚墩墩的羊毛堆在身上都打卷了,整隻羊就像是一個團胖球似的,根本就看不出來它是頭羊了。

“多謝多謝,這隻羊要是跑了,我這趟集就白趕了,家裏可都指著它出錢呢……”穿著青衫短打的男人拱手道謝,伸手就來牽羊。

許文嵐卻突然出聲:“這位大哥,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