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不孝子

半信半疑的,白老爺子有些信不過自家那個大兒子居然被趕出家才不過半年,就有錢買地蓋房了。

就是他自己,活了大半輩子,也不過攢下這二十畝地,和這個有正房、廂房的大院子。

當年從山東闖關東過來關外,像他這樣紮下根立穩腳跟的,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些家產,對白老爺子來說是他的驕傲,可現在老大一家居然用半年就要達成了。

抽著旱煙,想著這事可能是真的,白老爺子的眉毛都擰在一處了。

坐在炕頭搓苞米的李氏沒白老爺子想得那麽多,頭一抬就道:“我不早就說老大兩口子手裏有錢嘛!你還不信,現在看看,是我冤枉他們嗎?也不知道當初在家裏時撈了多少錢密下了,這些可都是咱們的錢……”

話說得理直氣壯,倒好像白家當初有多少錢經過大房手,他們有密錢的機會似的。

“之前我讓他們拿錢出來給你看病,老大兩口子還說什麽錢都被胡子搶了,現在可倒好,有錢買地蓋房子了——呸,這群壞了良心的東西,也不怕天打雷劈……”

李氏幾句話,說得白老爺子更加心煩意亂。

坐了半晌,他把旱煙袋在桌上敲了敲,沉聲道:“你去看看老三在家沒?”

李氏眉毛一揚:“老三這些日子不愛在家,也不知道大過年的還有啥忙的,就連老四,平常那麽用功的人,過年也會留家裏呢……”

她還想再多說幾句的,可看白老爺子皺起眉了,就下炕去找人了,沒多大一會,白應福掀簾子進了門。

頭上的棉帽子還粘著雪珠子,看那樣子,是剛從外頭回頭進屋連大棉衣服都沒脫下來。

目光在白應福頭上的棉帽子上一掃而過,白老爺子恍惚記起來賣這帽子的鋪子好像就是大兒媳婦家姐姐開的,不對,說是她姐姐開的,可文嵐好像常去,難不成這鋪子是大兒子家開的?

抿了抿嘴唇,他心裏暗生火氣:賺了錢還藏著掖著的,這是不把他這個爹放在眼裏,還是怕他也跟著沾光啊?

白應福一進屋,被白老爺子盯著看,心裏就有些煩躁起來,目光轉開,避過了白老爺子的目光,白應福一聲低咳,小聲道:“爹,這幾天我在縣裏是有些應酬……您也知道,做中人的就得人麵廣,這多認識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嘛……”

白應福想解釋一下他這些天為什麽總是進城,心裏很是懷疑是不是方氏在他爹麵前說了什麽,卻不想白老爺子根本沒聽進去他在說什麽。

直接就道:“我聽說你哥要在屯子裏買宅基地蓋房子啊!”

白應福一愣,隨即道:“可不是,我也聽說這事了,好像這會兒就在裏長那裏說這個事兒……我哥也是的,這買宅基地怎麽不找我去做見證人呢!再怎麽著,我也是中人,那個錢給裏長賺還不如給我賺呢!”

白老爺子的臉色更顯陰沉,也覺得白應魁是越來越和家裏離心離德了。

不就是那麽點兒事嗎?雖說他當時是趕人趕得急點兒了,可老大也應該明白他是為了這整個家好啊!

他知道疼自己閨女,難道他這個當爹的還不疼兒子嗎?那會不是害怕慧兒真得了麻風,讓大家夥都染上病嗎?

他那也是逼不得已才想出的法子,又隻是說讓慧兒出去治病又不是要把人趕到深山裏自生自滅,可這樣,大兒子就怪上他了,他那是沒看到真狠心的呀!早些年,他還見過把麻風病人趕到大坑裏一塊堆就活埋的呢!他這讓出去治病算個啥事兒?

再說了,過後他不是又讓他們一家子回來住嗎?可是老大自己說不回來的,那會兒,大概就記恨上他這個爹了吧?現在更是,一點事兒藏在心裏,把他們這個家裏頭的人都恨上了啊……

深深歎了口氣,白老爺子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被傷透了:“老三,你去老王家看看,看你大哥到底是怎麽回事,是真買宅基地?還是就是打聽打聽?又或者是別人傳差了?”

老大不一定真的這麽沒良心,說不定是傳錯了呢!他的兒子一定還是心裏有他這個爹的。

心裏這麽想著,白老爺子的心就更熱切了幾分:“快點去,老三,好好問清楚了是怎麽回事。”

白應福去得痛快,回來得也快,不過半刻鍾,就趕回來了,一進屋就道:“爹,我哥是真買宅基地了,聽說這錢都交了,連紅契都辦妥了,這會兒正在裏長家喝酒呢!我哥這可真是出息了,連拍馬屁送禮這些都學會了……”

白老爺子聽出來三兒子話裏話外的嘲諷意思了,可他心裏想的卻是“老大家真是發財了啊”。

一句話在腦海中回**了好幾遍,一聲響過一聲。

忽地一下站起身來,白老爺子顫著聲兒低喝了聲“不孝子”。

白應福眨巴眨巴眼睛,倒是反應過來這罵的不是他,可是罵大哥?為啥?因為他買地要蓋房?啊,是因為他告狀他大哥沒找他做中人?那是該罵罵……

嘴唇哆嗦著,白老爺子又坐在炕上喘了好一會兒氣,這才下了炕,白應福忙上前扶。

白老爺子順勢扯住他的手:“去看看,也好知道你大哥買了哪塊地,別被人騙了。”

白應福也這麽想,可心裏卻又想要是大哥被人騙了也活該,讓他信外人不信他,就該讓他知道知道不管到啥時候還得是親兄弟才靠得住。

父子倆走得飛快,不大會功夫就到了裏長王知禮家。

王知禮家大業大,在本屯就有五十畝地,雖不能和縣裏那些大地主比,可這在靠山屯就算是大戶了。

王家的宅子也大,足有白老爺子家兩個大,這會還是在大正月裏,這座寬敞的農家院到處都掛著紅布。

白老爺子邁進門,一眼瞧見的卻是門上粘著的雞毛,不是用漿糊,而是用雞血粘上的,他的嘴角就撇了下,低哼了聲。

這是怕鬼上門啊!又是辟邪的紅布又是雞毛、雞血的。

怎麽能不怕,那個自己吊死的媳婦可是在王知禮家被糟蹋的,那家男人也沒少來找事兒,還是王知禮封了一兩銀子的喪金才算了事。

聽說那間被胡子用過的屋,現在王家都沒人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