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白老三的嘴

這一大早上的,怎麽就這麽熱鬧呢?

許文嵐就算不是個愛看熱鬧的性子,也都想知道李氏又怎麽著了,更何況她這人有時候還真是好奇心挺重的。

站起身,她看看朱氏,朱氏眼一掃就知道她那點小心思了,也不說話,笑著揮了揮手,看許文嵐立刻擰身跑出灶房了,還在笑:“這丫頭,倒是性子活潑。”

話沒說完,正好趕上白帶弟端著空豬食盆進來,朱氏臉上的笑斂了斂,走過去正要和白帶弟說話,白帶弟已經扭身走了出去。

朱氏站在門口,往外一看,正好看到李氏揉著腰慢慢爬起身來,雖然沒伸手打麵前的狗剩,卻是惡聲惡氣地吼:“死小孩,眼睛往哪瞅呢?就沒看見我是吧?這麽直不愣咚地往上撞?當我是你娘,還是年輕小媳婦啊?!”

狗剩眨著大眼,嘴裏也不知含著什麽東西,含糊其詞根本就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沒聽到狗剩說話,李氏細一瞧,他嘴角還粘著高梁米飯粒呢,這一來,就更生氣了。

“好啊!我說怎麽那麽有勁呢,撞得我都半天沒起來,敢情這一大早的就先自己吃獨食了。”

點了點懵懂的狗剩,李氏扭頭衝著西廂喊:“老三媳婦,老三媳婦,你給我出來……”

她嚷的聲音不低,可西廂三房屋裏卻沒個動靜,這時白蓮花也從正房裏出來了,一把揪住狗剩的耳朵,另一隻手直接打在狗剩的屁股上,罵道:“你個沒長眼睛的小牲畜,我讓你撞你奶,讓你撞……”

“唉喲,蓮花,你這是發哪門子瘋啊!”一下從屋裏竄出來,方氏用力推開白蓮花:“你幹啥啊?狗剩才多大?你就下這樣的狠手!這是你侄兒,可不是仇人!”

“那老三媳婦你這又是幹啥呢?”伸手打開方氏的手,李氏護住白蓮花:“你妹是你仇人唄?!”

“哪能呢?娘,我這不是心急了嘛!您也知道,狗剩來得不容易,還是多虧了您的福,我才有的這小狗剩,這難免就嬌慣了點……”

方氏其實也沒使多大勁,李氏一打,她就勢放手,隻是卻順勢把狗剩帶到了懷裏,頭一扭,罵道:“帶弟,你是幹什麽吃的?怎麽也不看好你弟弟,讓他衝撞了你奶奶——奶奶上了歲數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要撞個好歹怎麽辦?沒規無矩的,就知道吃……”

剛從灶房裏出來的白帶弟板著臉,一聲不吭。

後頭探出頭來的朱氏一挑眉,剛要出來說話,站旁邊看熱鬧的許文嵐就開口了:“三嬸,我姐這不一早上起來就忙著剁豬食喂豬呢嘛!我可見著她從起到現在就沒停過手,這虧得還有我娘幫把手,要不大家夥連飯都吃不上了!知道三嬸你忙著看孩子這才沒在灶房主持大局,可既然看孩子,那你可不就得把孩子看好了嘛,怎麽能讓他亂跑出來撞了我奶呢!再一個,三嬸你也不能推我老姑啊!這要是讓我三叔知道,還不得像昨個晚上我二叔那樣——”

後頭的話,許文嵐沒說,卻是揮了揮手,分明就在暗示方氏要挨打。

方氏氣得胸口發悶,都沒來得及說話,許文嵐已經轉過頭去,笑盈盈地看著才從房裏出來的白應福:“三叔,你說是不是?”

白應福哈哈一笑,就好像沒聽到許文嵐說的話似的,走過來先嗔怪地看了眼方氏:“怎麽看孩子的?”

又拿手點了下狗剩的腦袋:“小東西也不知道乖著點!跟你大哥二哥學啊!”

這才轉向李氏,笑著扶了李氏的手臂,親親熱熱地道:“娘,您沒摔著哪兒吧?這要是把您摔著了,回頭四弟可要罵我們幾個哥哥沒照顧好您老人家了……”

白應福話說得好聽,李氏哼了聲,就沒說話。

白應福也不以為意,仍是扶著李氏笑道:“今個兒我去縣上,娘有什麽東西要捎給四弟的沒?我這還想著,去書塾看看他,給他買點好吃的呢!這讀書可是苦差事,一年到頭都沒得休息,我瞧著比種田還累,不像我們,這冬天還能有個貓冬的時候……”

聽到白應福提起愛子,李氏臉上就有了笑模樣:“可不是,念書累著呢!這勞心比勞身還累——還是老三你關心自家兄弟,還知道要去看應天,我早就說了,咱老白家,再沒一個比你更會來事兒的——我也正想著讓你捎些雞蛋給你四弟呢!還有啊,你幫著我問問,這都進臘月了,書塾什麽時候放假啊?再有個三兩天也就臘八了,他回不回來過節呢?”

說著話,李氏像是全忘了剛才還在為什麽爭吵似的。

白蓮花有些不快地跟上:“娘就是偏疼四哥……”

“又瞎說,娘不疼你?不疼你三哥他們?都一般是我的兒,我能不一樣疼?”

李氏白了白蓮花一眼,白蓮花哼了聲,還想說話,可對上李氏的眼神,到底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隻是扁扁嘴,低了低頭。

白應福還跟著笑:“可不是,娘是最疼孩子們的,咱們屯誰不知道呢?”

這話說得虧不虧心?就連才來白家幾天的許文嵐都要冷笑了,可白應福居然能說得半點磕巴都不打。

今個兒真是見識到什麽是“能說得天花亂墜,死人都能讓他說活了”,這位三叔還真不是一般人物,要不然就是這些個在牙行做中人的都這麽能說?

一場風波就這麽被白應福三言兩語地揭了過去,方氏因著許文嵐剛才刺她幾句,冷著一張臉叫白帶弟回屋去帶孩子,等到吃上晌飯時才從屋裏出來。

白帶弟照舊冷著一張臉,許文嵐偷眼瞧,總覺得她眼圈有點紅似的,等吃完了飯背著人偷偷問她是不是挨打了,卻遭了白帶弟狠狠一記眼刀。

吃過上晌飯,白應魁趕了馬車去拉腳了。

莊戶人家少有養馬的,倒有人家趕牛車或是騎驢子,隻是因著黑水這邊有著養馬場,倒時不時有些被淘汰下來的病馬、老馬發賣,白家那匹棗紅色的老馬,就是前年買的一匹老馬,雖然腳程慢,但平常拉拉腳還是能賺些錢的。

雖是貓冬,可是也不是一點活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