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思想的碰撞

差點說走嘴,說成離婚了。

古代雖然沒有離婚,但還是有和離這一說的呢!過不下去就離唄!

許文嵐心裏,這才是去過大好人生的正確方法,可是她一說完“和離”兩個字,原本還抽涕的白草兒連哭都忘了,抬起頭,瞪大了眼看她。

屋裏一片寂靜,還是躺在炕上,離孩子們最近的白應魁最先反應過來:“這孩子,又胡亂說些有的沒的,他二嬸,別聽這丫頭瞎胡說……”

王氏“啊啊”了兩聲,站起身叫草兒,竟是就這麽告辭了。

剛才還留著王氏的朱氏這回沒有再留客,反倒穿了鞋親自把王氏娘倆送了回去。

“我說錯啥了?”許文嵐眨眼,尤自不覺自己說錯啥了。

看她懵懂的表情,白應魁有些哭笑不得:“這孩子,啥和離不和離的,你懂啥啊?”

“我咋不懂?”許文嵐揚了揚下巴:“和離就是二嬸不和二叔過日子了,以後她都不用受二叔的打罵,也不用受奶的氣,可以帶著草兒自己過好日子去了。”

被許文嵐這麽一頂,白應魁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這話,倒也說得不算錯,可是這事可不能這麽辦。

摸著頭,白應魁還尋思著要怎麽和小丫頭說這些事,正好朱氏撩簾進屋。

白應魁忙招手:“寶他娘,正好,你快和咱丫頭好好說說,可別到外頭去,看著誰家老娘們挨了幾下打就和人說什麽和離,被人打了還不知道因為啥被打……”

“誰打我?”許文嵐倔起來:“人要打我,爹娘你們能答應?”

朱氏氣得樂了,用指頭點了下許文嵐的額頭,她嗔道:“你這丫頭,盡瞎說。”

“我不是瞎說,是想過的……”許文嵐轉頭尋求同盟:“姐,你說,憑啥女人就得挨打?要是整天被人打,幹啥還要和他過日子?是不是該和離?”

白帶弟抿著嘴,看看白應魁,又看看朱氏,一咬牙,小聲道:“我覺得二嬸這日子過得是沒什麽意思……”

“你們聽……”許文嵐立刻仰起頭:“我姐也是這樣說,再說了,娘,你和我爹難道會看著閨女過像我二嬸這樣的日子?要是我們挨打,你們能答應?肯定也得讓我們和離是吧?”

“這丫頭……”朱氏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我和你爹是不會看著你們挨打受罪……”頓了頓,朱氏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俗話說得好,寧破十座廟,不破一門婚,沒你這樣慫恿人家和離的。”

“哦,那就隻行男人休妻,不行女人和離?”許文嵐哼了一聲:“哪有這樣的道理?娘,你那是站在我二叔的角度看事兒,我就隻問你,如果我二嬸換成我和我姐,你怎麽辦?”

朱氏一開始不哼聲,被許文嵐磨得不行,才沉聲道:“還能怎麽辦?又不是沒有兄弟,讓你哥他們好好教訓他們!實在不行,還有我和你爹呢!說啥都不能看著自己閨女被打啊!打你們一下,我們就打他們十下,打一頓不老實,就打兩頓、十頓,總把他們打怕了,不敢再動你們一根手指頭……”

“就這法兒啊?”許文嵐真是被說樂了:“費那事幹啥呢?和離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這孩子,才多大點啊,就好像看透了世事似的!這世界哪兒像你說的那麽簡單啊!和離了,你二嬸住哪兒啊?吃什麽啊?你當她娘家還能收容她回去住嗎?還有草兒,她是姓白的,你爺能讓她帶走?再一個,這沒男人的女人,外頭得怎麽說啊?就是寡婦門前還是非多呢!何況是一個和離的?這日子多艱難,一個人怎麽活啊?”

目光忽閃,許文嵐忽然有些感傷。

啊,是了,她又忘了這裏不是二十一世紀,不是那個她生活的世界。

但,哪怕是換了這樣封建,女人地位低下的世界,她也絕不會像王氏那樣活法。

“我才不怕人說呢!要我是二嬸,草兒是我生的,我一定要帶走,誰知道二叔以後娶個什麽樣的後娘呢?還有,娘家不收容就不收容唄?我二嬸也不是沒有謀生的路子,她那手針線活,娘不是說了不隻你比不上,靠山屯裏就沒人能比得過她的!有那手活計,也不必非在靠山屯裏生活,盡可以進縣城裏去生活,或是找個刺繡鋪子,或者自己就開個成衣作坊,哪怕一開始沒本錢,隻賣手藝也餓不死。隻要能賺錢,這世上還有什麽過不去的?那些說閑話的,讓他們滿嘴生瘡,活生生疼死才好呢!”

聽得目瞪口呆,朱氏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慌得拉過白帶弟:“慧兒,你先回去吧!你妹是瘋魔了,你可別聽她瞎說啊!”

白帶弟沒有說話,順從地往外走,卻是忽然回過頭,對著許文嵐眨了眨眼。

許文嵐一下就樂了。

朱氏怕她大逆不道的話帶壞了白帶弟,可白帶弟卻分明就覺得她剛才那一番話說得太好了。

雖然在這個世界,她的思想與社會格格不入,但總還是有人能把她的話聽得進去的。

嘴角微翹,許文嵐低著頭偷樂。

朱氏卻是心裏頭沒底:“閨女啊,你可別老是胡思亂想——你才不會像你二嬸一樣呢!你二嬸那到底還是她自己拿不起來,你和你姐,怎麽也到不了那一步……”

“我知道……”許文嵐直樂,也不和朱氏再強辯。

朱氏的思想早就已經定形了,她說再說,朱氏隻會覺得荒唐。

哪怕是真把她當閨女,可這思想,卻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

而她,也自然不會被朱氏說服。

趁著朱氏出去,她小聲和白勝文道:“我要是碰到二叔這樣的人,一定和離!哥,我才不用你去打人呢!”

白勝文靜靜地望著許文嵐,過了好一會,才低聲道:“不會——”

“啊?”是說他不會打人?

“我是說,你不會遇到那樣的事,也不會遇到二叔那樣的人……”

小少年微微笑著,目光清明,如果秋日裏的潭水,看著那樣清澈,卻又幽深見不得底:“我們文嵐——會很幸福、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