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樂罵歸罵,該準備的東西還是要準備。

他首先叫來周婉月祖孫,問他們地底下的事情。老太太都能超度,對這個應該了解。

結果老太太聽完脖子一梗,差點暈了過去:“我剛開始超度了那麽多下去,等我死了不能給我降罪吧?”

邊樂扶著老太太坐下,寬慰道:“不能,他都沒提您,這不直接來找我了嗎?”他心裏還有句話沒說:現在哪兒都亂了套了,等人死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去地府。

周婉月對地府沒那麽恭敬,甚至還為邊樂打抱不平:“怎麽才見了一麵就公開索賄了,咱不給他做飯。”

老太太聽完錘了孫女後背一拳:“胡說八道,鬼的事情能叫索賄嗎?那叫上貢。”

邊樂又找來單易,讓他從後院挑頭豬來殺,一半他給端下去,一半他們自己吃。

活豬太難得,單易怕邊樂吃太快最後沒的吃,勸道:“我們還有些醃肉沒吃完,不用著急殺也行。”

邊樂搖頭:“官大一級壓死人,我也不想殺。”他將自己要去地府旅遊的事情說了一遍。

單易瞪大眼:“人間生靈那麽長時間投不了胎,我還以為地府已經沒了。”

為了讓地下的那群人吃的開心,將來好多照看自己這群人,單易特意抓了頭最肥的豬出來。和其他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拾完。

師正元拿了豬頭擺祭壇,手持桃木劍對著豬頭揮了個半個小時的劍舞,還是周婉月等不及了給豬頭奪了過來:“都等著燉肉呢,再舞就給你那小棍撅折。”

“……你也是信這個的,怎麽一點崇敬之心都沒有。”

周婉月看破紅塵的笑。

久違的燉肉讓所有人歡呼了好久,工作也沒心思幹,一個個都坐在食堂聞味兒。邊樂自己忙不過來,隻能做給鬼吃的那一半,剩下的周婉月負責。

肉出鍋後,邊樂用托盤端了三碗走到外麵:“我也不知道能下去多長時間,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多費心了。”

整個基地戰力最強是黑衣鬼一家,要是有要緊的事兒還得他們幫忙。

連成和看見碗裏的肉,整隻鬼都要拱到碗裏。

“你放心!為了這口飯,我一定替你守好家。”

邊樂隻是出於謹慎才叮囑。經過連成和的努力,這半邊城市連隻青衣都沒有,偶爾崩出來的還是新生的白衣,對其他人造成不了危害,

食堂沒有打包盒,邊樂掏了個不鏽鋼鐵盆出來。他將鐵盆小心翼翼的端回宿舍,靜靜躺在**等待勾魂。

“魂兮——來兮——”

長長的呼喚讓邊樂由夢轉醒,他慢騰騰的坐了起來。

係統收了驢身待在他腦海裏,提醒道:“他來了。”

黑衣黑帽的男子手持鎖鏈慢慢現形,他指著不鏽鋼大盆,一張口舌頭吐出來半截:“你喂狗呐?”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我沒說。”邊樂脫離肉身,從**飄了起來。

在這個世界,他的靈魂不是蝌蚪狀的,而是維持了人形。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魂體,突然感覺到一絲熟悉:“這……是我本來的身體?”

經過了太長時間,邊樂都快忘了本來的自己長什麽模樣了。

黑無常冷哼一聲,從懷裏掏出來個大海碗:“先讓我嚐嚐好不好吃。”

“你勾我魂不是來蹭吃蹭喝的吧?”邊樂將盆往黑無常的方向一推:“沒勺子,你自己舀。”

黑無常哼哼唧唧的,用大碗舀了一大塊五花肉出來。他一口將肉塞進嘴裏,眼珠子都快吃撐鬥雞眼也不鬆嘴。

見邊樂一直看自己,黑無常艱難的將肉放了下來:“端盆,咱們現在走吧。”

他用鎖鏈在空中甩了條直線,直線經過的地方憑空生成一條縫隙。

邊樂跟在黑無常的身後,慢慢踏入縫隙中。

黑無常快速將碗裏的肉吃完,長長的舌頭將碗中的油花都舔得幹幹淨淨。他將碗又揣回懷中說道:“一直跟著我,別亂跑。”

“好的。”

即使他不說,邊樂也會乖乖跟著他走——地底的環境要比地上惡劣一百倍不止。

雖然地上的天是黑的,但鬼怪數量尚在可控之內,但在地下……

邊樂隻往旁邊看了一眼便縮回視線。

與地上相反,地下的天是白色的。不過這白卻是讓人極不舒服,那是鬼怪肢體交錯織造出來的白。肢體扭動間關節扭曲的聲音聽得人心慌,偶爾還會有殘肢及血水從天上灑落。

旁邊的忘川河裏流動著的血黃色**不是河水,而是鬼怪們破裂的身體中的膿液。蟲蛇在裏麵肆意穿梭,讓河中鬼怪不停嘶啞嚎叫。

“看習慣就好了,有大帝法力加持,這些東西也隻能從視覺上惡心人。真正可怕的在十殿閻羅掌管的地獄裏。”黑無常怕天上灑的東西汙染了豬肉湯,將自己的衣袍解下來蓋在盆上包住。“你怎麽也不知道弄個飯盒,我可就這一件好衣裳了。”

邊樂緊緊扯著衣服怕它掉進盆裏,回道:“我倒想弄,但現在這條件上哪找那麽多飯盒。”

黑無常加快腳步,將人領進鬼門關:“也是,能保個盆就不錯了,孟婆鍋都被砸了。”

缺了一半的大殿立在前方,黑無常護著邊樂從隻剩半邊的門進去:“注意腳下,別讓磚頭絆倒。”

門外一片狼藉,門內更是蕭瑟。椅子缺胳膊斷腿,唯一完好無損的桌子上躺著一個牛頭人。

牛頭人呼呼大睡,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流蘇狀,露出裏麵精悍的肌肉。

黑無常上前踹了一腳:“起來吃飯。”

聽到吃飯二字,牛頭的眼睛瞬間瞪的像銅鈴:“飯在哪?我要吃飯。”他看到邊樂站在黑無常身後,一拍大腿:“嗨呀!你可算下來了。”

將左摸摸右摸摸,最終在桌子底下撿起一團髒兮兮的東西:“她以後就歸你養了,要怎麽養你看著辦。”

黑無常接替邊樂,將盆放在桌子上,解下自己的衣服又開始用碗咬肉吃。

牛頭人見狀將那團東西扔給邊樂,連忙掏出筷子:“你慢點吃!”

一個滿是灰塵的棉花娃娃落在邊樂懷裏。邊樂低頭一看,那棉花娃娃臉蛋精致,還穿著白色的連衣裙。

邊樂捏著娃娃的右手給她提了起來:“這是幹什麽的?”

黑無常和牛頭積極幹飯沒空搭理他,邊樂找了個幹淨地方坐下,慢慢給棉花娃娃拍灰。

“好你個老黑,飯來了竟也不告訴我們。”白無常快得像一陣風,掏出羹匙就往肉裏插。

他身後還跟著一位挽了頭發的女人,女人手持長柄湯勺,也要往盆裏伸。

黑無常用碗擋住湯勺:“住手!你這東西敲過鬼腦袋吧?勺子洗了嗎就往裏懟,別給我們這鍋肉汙染了。”

孟婆恨恨咬牙,看了看鍋裏的肉,膝蓋用力向上一頂,“啪嚓”一聲給自己湯勺折成兩半。

“我用勺子柄吃就可以了吧!”

邊樂抱著棉花娃娃在一旁看得歎為觀止。

地上缺吃的,地下怎麽也像八百年沒吃飯似的。

有最開始那塊肉墊著,黑無常最先吃完。他放下碗感受著嘴中的餘香,表情滿足得像蓋了一層佛蘊。

他回味了幾十秒後,站起來說道:“走吧,我帶你去領土特產。”

孟婆吃的臉頰鼓鼓,扭頭看邊樂:“你一來就天天睡覺,懶得我還以為那身體裏的人得七八十歲,沒想到你還挺年輕的。”

“你們還挺關注我的……”邊樂解釋:“之前的靈魂受了點傷,一直沒好全。”

“啊,這樣啊,那我們這的土特產還挺適合你的,快去吧。”孟婆衝他揮了揮手,繼續幹飯。

看她吃的這樣盡興,邊樂一肚子疑惑隻能問黑無常:“你們認識我?”

黑無常拉著他的手腕飛了出去:“不認識。”

“那你又是關注我又是送我娃娃的。”

黑無常笑笑。

這人是酆都大帝吩咐關照的人,按照大帝的說法,這人來的時候裹著一層紫光,或許這個世界的一線生機就在這個人身上。

他將人領到寒冰地獄,對著寒冰之上的那層血海說道:“你隨便拿,不夠別的地獄還有。”

邊樂定睛一看,這哪是血海,這撲騰的全是紅衣厲鬼。

他轉身就走:“不了不了,你們吃好喝好就行……”

黑無常連忙搭上邊樂的肩頭:“大佬幫幫忙啦。”

邊樂甩開他的手:“那你先把飯錢結了,現殺的活豬,你們自己看著辦。”

黑無常:“……”

現在的人類已經進化到敢跟他討價還價的地步了嗎?

“我這裏有不少紙錢……”

邊樂鄙視道:“不要糊弄我們外鄉人,你們地府通貨膨脹多嚴重啊,一張紙錢還比不上一張廁紙值錢。”

黑無常:無法反駁。

很多年前為了出場時候氣派,他還曾將不值錢的紙錢撒出來當出場特效。

“那你想怎麽辦……你說出來,能力範圍之內都給你辦。”

若這是個正常的世界,邊樂必須讓黑無常苦茶子都穿不起。

但現在他遺憾的搖了搖頭:“唉……生不逢時啊……”

除了鬼氣,他還能要什麽?鬼氣多半還要他自己打。

別的要不沒用,要不賺不了點數。

懷裏的娃娃突然響起小小的、尖細的聲音。

邊樂抱起娃娃,將她放在耳邊。

“……黑無常帽子裏麵有顆珠子,聽說集了五百年煉獄鬼氣而生,為了這顆珠子他跟領導預支了八百年工資。”

黑無常臉色爆紅,抓過娃娃,吊起她兩隻胳膊來回晃:“你這小白眼狼,忘了誰把你撿回來養的?”

棉花娃娃緩緩扭頭,一斤的棉花摻了九兩九的反骨,她針線縫製的僵硬笑臉看起來非常叛逆:“嗬。”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