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汝南王
謝重之覺得這句話沒這麽簡單，陳氏女郎是不是在暗示什麽？
“怎麽這陣子有空到西陵來？”現在還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道鸞岔開了話題，“會稽離西陵挺遠的，你這樣來來回回跑也是麻煩。”
謝重之一口飲下熱茶，胃裏暖乎乎的，他說：“也沒什麽麻煩的，我最近確實閑得慌。你待在西陵估計是不知道，汝南王世子在洛陽的皇宴上出了風頭，這陣子人人趕著去巴結——哎呀，怎麽這麽不小心？”
原來剛才謝重之說話的時候道鸞的手抖了一下，熱茶燙到手上，燙紅了一片。一旁的雪稚也慌了，忙著去找燙傷的藥膏來。道鸞的臉色卻是不變，但唇角有點抖動，她揉著傷處，說：“沒什麽。”
“阿姐燙到了？”陳昊過去抓起她的手，鼓著腮幫子在她的傷口上吹涼氣，“都紅了，吹吹，吹吹痛痛會飛走。”
道鸞笑著摸了摸他的小臉，真可愛。
雪稚過來幫道鸞上藥的功夫，謝重之接著說道：“我當然是懶得去獻媚的人，不過身邊的朋友們一個兩個都去了，我也就閑下來了。”
“汝南王世子？我確實不知道。”道鸞斟酌著言語，但如果仔細聽，能聽得出她的聲線是微微顫抖的，“那是誰？”
“你好歹也到處去看看嘛。”謝小郎君是喜歡到處亂跑、縱情山水的人，這和叔祖倒是有點相似。道鸞聽了在心裏犯嘀咕，她倒是想到處跑跑呢，可四處都是無形的繩索，哪能說跑就跑？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要是去看了，你就沒得說了。”道鸞開玩笑。
謝重之努努嘴，說：“那汝南王世子，就是汝南王的嫡出大子，名叫秦慎。”
“秦慎？不曾見過。”道鸞睜著眼說瞎話。
秦慎，阿臻的大兄，非常難對付的對手。當初為了鏟除他，他們可是花了大工夫。秦慎不但心思縝密，而且下手狠辣，直到最後才被他們鏟除。
“那些人把他捧得可高，可皇帝忌憚著呢。”謝重之語帶鄙夷，反正這是在陳氏，謝重之也不怕隔牆有耳這一說。不知道為什麽，他打心底信任道鸞，“如今這洛陽皇室真是越來越不行了，日況愈下，內裏是宦官和外戚鬥來鬥去，搞的雞犬不寧烏煙瘴氣；外頭又有胡人虎視眈眈。這天下啊，怕是很快就要不太平了。陳氏阿秀，你可有南下的打算？”
南下？道鸞也不瞞著謝重之，道：“我確實有南下的打算，不過並非因為這外憂內亂，而是因為南方有商機。”
“哦？看不出來你是個會從商的。”謝重之嘴快，說完才拍了拍腦門，“我倒是忘了，你也算是個管事的，想來家中的產業也接觸了不少。”
道鸞想了想，又把話題引回汝南王那件事上，道：“我倒是不曾聽說過汝南王家的事兒，你給我講講吧。”
“那你待會兒跟我下一場摴蒱，指點指點我。”謝重之立刻抓住機會。
跟個小孩子似的，道鸞點點頭說：“可以。”
“那汝南王嘛，名叫秦隆。為人陰險狡詐，狠辣缺德。雖然妻妾無數，膝下的孩子卻不算多。隻有三個兒子，兩個是嫡出，兩個是庶出。嫡出大子便是那秦慎，嫡出四子是秦俊，至於那兩個庶子，一個叫秦楓，一個叫秦臻。”
秦臻。道鸞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又揉了揉心頭，從上一次心口刺痛開始，一想到秦臻就會覺得心髒有點不聽話。不是漏拍，就是跳得太快，她這是要英年早逝了麽？
謝重之又接著說：“要說這四人裏頭，最廣為人知的自然就是世子秦慎，秦俊和秦楓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簡單的。至於秦臻……”
謝重之抓耳撓腮想了想，道：“這個人倒是奇怪，外頭的人隻知道有這麽一個庶子，但大家都沒關注過。聽說他為人老實，和他那三個有著歪心思的兄長們不一樣。不過也有人說他根本就是個傻子，不足為懼。他的兄長們鬥得昏天黑地，他什麽都不懂。”
誰說他什麽都不懂。道鸞露出和煦的笑容，如春暖花開一般，她自己都沒察覺。他們都傻，阿臻休養生息，遲早有一天把他們都幹翻。
“你笑什麽？”謝重之撓撓頭，“我可是說了什麽很好笑的？”
道鸞立刻捂住嘴，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說：“是啊，很好笑。”然後聞到了藥味，低頭一看，自己竟然把剛才受傷的燙傷藥糊到嘴上了！道鸞手忙腳亂地擦嘴，謝重之看她唇上那一撇須，笑得前仆後仰。
“有什麽好笑的。”道鸞努力地繃住臉，其實內心尷尬得要死。
“對了，元日將至，洛陽的官員們都可以回家過年了。”謝重之對著手指，有點忐忑，“那什麽我……我元日就不回去了所以……我能來串門嗎……”
這倒是提醒了道鸞，元日將至，父兄將會從洛陽回來了。道鸞吩咐雪稚拿來摴蒱的用具，笑道：“有什麽不好來的？你想來串門就盡管來。先來一盤摴蒱如何？”
元日前三天，陳曦長、陳錚父子從洛陽回來了。
大清早的府裏頭就響起了銅鑼聲，將整個府邸的人都給吵醒了。有的人口中的破罵聲還沒出口，便聽到家仆一個接著一個地傳：“老爺、郎君回來了！”
道鸞連仔細打扮都沒有，一聽到消息便撲騰起來，要不是雪稚攔著，她大概要披著一件披風就去了，那還不得凍死？裹成雪球的道鸞一路滑到了大廳，見了風塵仆仆的陳錚就撲上去，道：“阿兄！”
陳錚伸手抱住道鸞，轉了兩圈，取笑道：“這才多久不見，怎麽胖了這麽多圈？”
道鸞叫嚷著：“是衣裳、衣裳啦！”
陳曦長在一旁鬱鬱寡歡，道：“真是養大就不親爹了，一進來居然第一個找的是兄長。為父好生傷心……”
道鸞趕忙滾到了陳曦長懷裏，道：“阿父吃阿兄的醋，真幼稚！”
陳曦長也抱了抱道鸞，笑彎了眉眼，說：“我們阿秀也是個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