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摴蒱

“我……你也知道,證據擺在眼前,你又厭惡幺……陳幺兒,所以我以為……”

“你以為我是嫉妒她?”鄭芸站起來,氣憤道,“陳洪,你可不要汙蔑我!我鄭芸怎麽可能會自降身份去嫉妒一個賤民之女?!”

賤民之女,賤民之女,有完沒完!陳洪深吸一口氣,道:“我沒說你是嫉妒她,我是以為你在跟我賭氣。你說得對,她就是……賤民之女,你跟一個賤民之女計較什麽?”

“哼。”這番話倒是說得好聽,也說得通。但是鄭芸對陳洪還是半信半疑,她可不想再發生這種事情。因此,鄭芸搬出了鄭光給她的籌碼,“陳洪,我已經知道那件事了。”

陳洪頓時舌撟不下,道:“阿芸,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清楚!”鄭芸譏笑道,“陳洪,別忘了你的身份,沒有我們鄭氏,你沒有今天。你可以納陳幺兒為妾,但是我告訴你,隻要她懷上了,我不會給她一絲一毫把孩子生下來的機會!就算她把孩子生下來了,那個孩子也活不過一個時辰!而且,告訴你,隻要我知道她懷了孩子,第二天,鄭氏的孩子就會送到陳府!”

“你——你太過分了!”陳洪驚愕不已。

“我過分?不,陳洪,鄭氏給你的,還回來也是應該的。”鄭芸說得風輕雲淡,好像這件事不過是茶餘飯後的笑談而已。

陳洪袖下的手緊緊握著,掌心破了,鮮血滲出,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因為內心的憤怒比疼痛更甚!陳洪沒有抬頭看鄭芸,他若是抬頭,就會被鄭芸看到那濃濃的恨意,那不再有當初情意的眼睛!

“好了,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回去吧。”鄭芸說完,撇下陳洪,往一直停在門外的馬車走去。

陳洪狼狽地站起來,因為坐了太久,腳都麻了。他目光如刀般的射向鄭芸的背影,鄭氏!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奪走屬於陳氏的一切的!

謝花宴不過過了幾天,王舞又送了封信過來,請道鸞去赴宴。不過這次的宴會不同於之前隻有貴女的宴會,王舞說這回來的都是會稽的郎君女郎,多為謝氏,連半個西陵的貴女都沒有,還讓她不要再帶個什麽堂小姐表小姐過去,免得掃興。

道鸞早就聽說西陵王氏與會稽謝氏交情不錯,不過王舞請會稽謝氏大老遠來西陵還真是讓她意外。道鸞與謝氏交集不深,但是謝氏威名之大,她確實有幾分仰慕。

這會稽謝氏,乃是有著上百年美名的士族,他們世代都有數人在朝中任職,而且都是顯赫的大官。其餘的謝氏子弟,雖然不是朝臣,但也都是有名的文士,聽說謝氏中最小的孩童,不過三歲也能出口成章,十分厲害。有人曾說,若謝氏自稱書香世家,那中原怕是沒有一個家族是書香世家了。

王舞請她赴宴總喜歡在將近開宴前來信,因此道鸞也無需回信,同張薇通報過之後,就驅車前往了。這回的宴會是精心準備很久的,不像上次那樣匆匆忙忙,夜裏開宴。天色尚早,張薇也沒有阻攔,便讓她去了。

宴會地點在城外的杏花林裏,用厚厚的帷帳將一塊地方圈起來,那些士族們就在帷帳內飲酒作樂。道鸞大老遠地就看見了王舞,依舊是一襲紅衣,卻比平日裏還要豔麗動人上十分。

道鸞下了車,看見那邊還有馬車過來,便拉著王舞到一旁說話,問道:“你怎麽在這兒呢?”

王舞看著道鸞的眼睛,眨了眨說:“等你啊。”

她在騙人。

道鸞與她相識多年,知道她撒謊的時候會下意識地盯著對方的眼睛,並且眨眼緩和氣氛,那樣可以看出對方是否相信她的謊言。道鸞知道她是在說謊,但是為什麽說謊呢?她也學著她眨眨眼,問:“是嗎?”

王舞突然紅了臉,挪開視線,嘀咕道:“就知道騙不了你。”

“你在這兒肯定是在等人,但等的應該不是我。”道鸞摸著下唇,猜測道,“但是根據我對你的了解,要等的是女的,那除了我也沒誰會讓你等。可是你既然等的不是我,那就說明……”

“不許再說了!”王舞的臉蛋紅得好似天邊的晚霞,她慌張地捂住道鸞的嘴,十分害羞。

道鸞拿開她的手,道:“好吧好吧,那我先進去瞧瞧,你慢慢等吧。”

也不等王舞回答,她就徑直越過她,往帷帳裏走去。

這帷帳大概圈了方圓一裏,十分曠闊,而且還有屏風隔開,一處各是一處,玩著不同的遊戲。有投壺、摴蒱、彈棋、圍棋、鬥雞等等。那些鶯歌燕舞、喝酒作樂的道鸞並不感興趣,她逛了逛,在一處玩摴蒱的屏風區域前停下。

摴蒱,與投壺一樣都是公候貴戚所喜愛的娛樂活動。摴蒱用具包括枰、杯、木、矢、馬五種,枰即為棋盤,棋盤上設有關、坑、塹等標誌,為行棋的障礙。而杯乃是投擲五木的容具,這五木說的就是木,其為木製成,並且有五塊。而馬、矢都是棋子。在這其中,五木最為重要,亦稱作骰子。

五木決定馬和矢的行動,因為摴蒱的玩法便是對峙雙方各持馬、矢兩種棋子,隨後投擲五木,根據所得到的齒數,或策馬過關,或揮卒攔截。當然,還有其他玩法,比如直接擲五木定輸贏。而現在此處正是在玩投擲五木,看齒數,定輸贏。

五木,也就是骰子,分上為黑,下為白。黑者刻二為犢,白者刻二位雉。投擲得到全黑的稱作“盧采”,是最高的貴采。其他的譬如二雉三黑、二犢三白等等,都不如“盧采”。這種投擲直接定輸贏的玩法雖然不如過關斬將、兩方對峙那般複雜,卻也十分有趣。畢竟想要擲出“盧采”,還是不容易的。

道鸞很久沒有玩過摴蒱了,頓時覺得手癢。以前給阿臻出謀劃策那陣子,常常要一個人在書房待上好幾天,思考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