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蘇醒

胖婆子表示不理解這群人,鄭芸都昏迷了,她還要在這裏跟她唧唧歪歪的,而且陳璿似乎對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並不反對。

“那陳李氏的屍體現在就在西陵城外的亂葬崗上,如果你不信,你就去亂葬崗找她的屍體去吧!或者是去問西陵縣衙的仵作,或者西陵的任何人,陳李氏一頭撞死的時候,那可是幾乎所有西陵人都看見了的!”

這番話算是確定了。陳幺兒緩緩滑落在地,一股巨大的悲痛襲擊了她。此時陳洪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溫柔安慰道:“幺兒,不要傷心,你以後的日子會過得很好的……”

陳幺兒壓製住想把陳洪殺死的衝動,對他淒厲一笑,撲進了他的懷中大哭起來。陳洪十分驚喜,這還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幺兒願意靠近他!陳洪興奮地抱著少女,感受懷中的溫香軟玉。卻不知道少女此時緊緊地攥著拳頭,隻為不讓自己掐死他。

陳璿憤怒不已,胖婆子力氣大,一下子就抱起了昏迷中的鄭芸。她問陳璿道:“女郎,快去醫館吧!”

“你帶阿母去,之後就送阿母到鄭家,我收拾一番就去。”陳璿邊說邊觀察陳洪的神色,如果陳洪有後悔和挽留之色,她就讓鄭芸留下。但是陳洪正沉浸在陳幺兒的服軟之中,哪還有心思去看這對母女?他隻顧著低頭哄那懷中的小心肝,哪裏管鄭芸的死活。

陳璿頓時升起了危機感,要是陳幺兒真的成了陳洪的妾,再然後誕下一子的話……雖然說那孩子是庶子,但是鄭芸隻生了她一個女兒,這莊子總要有人繼承,陳洪難道會選她嗎?不可能!可是讓那個庶子拿到莊子,甚至從她的嫁妝中分到一份?不!她絕對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的發生!

陳璿跺跺腳,恨不得將陳幺兒碎屍萬段,她對胖婆子道:“快走!”

鄭芸悠悠轉醒時,人已經在鄭家了。

鄭氏乃是鄂城當地略有聲望的商戶,雖說是平民,比不得士族,但這幾年士族衰微,那些手握大量田地和商鋪的商戶早就不把士族看在眼裏。隻有士族口口聲聲自詡高位,容不得平民染指。鄭氏家產頗豐,一年中也有幾次樂善好施之舉,鄂城百姓對當今的鄭氏老爺,鄭光,即鄭芸之父十分敬重。這也不枉鄭光經營之苦心。

鄭芸乃是鄭光的獨女,自小嬌慣。鄭芸之上有一個兄長,名為鄭遵,乃是鄭光物色的承繼人。至於其他庶子庶女,既然沒有掀起什麽波瀾,便不被這對兄妹放在眼裏。

以鄭光對鄭芸的寵愛,鄭芸本能夠嫁給鄂城當地更加有威望、更加富有的商戶,但是偏偏是陳洪,那個從自己不成器的父親手中接過了莊子的、一無所有的年輕人。鄭芸嫁過去的時候,幾乎所有鄂城人都無法理解。也隻有鄭光和陳洪清楚,這其中到底存在什麽樣的利益關係。

鄭芸一睜眼看見的就是以前伺候自己的丫頭,還有聞訊而來的鄭光和鄭遵。

鄭遵十分疼愛這個妹妹,哪怕她驕縱,畢竟是他的妹妹。見鄭芸受了這麽重的傷,如此憔悴,鄭遵便心疼不已,大發雷霆,道:“阿芸,你怎麽樣?我們已經聽阿璿說了,那陳洪這般對你,阿兄保證,一定會讓他傾家蕩產,付出所有!”

“阿遵。”鄭光沉聲道,“你先出去,我與阿芸談談。”

“阿父——”

“出去。”

鄭遵無法忤逆鄭光,隻好依他所說退了出去。那些伺候的人也都出去了,房中隻剩下鄭芸和鄭光。

鄭光在床邊坐下,見鄭芸一臉憔悴,輕歎一聲,道:“你可知,當初那麽多鄂城的商戶上門提親,以主母之位許諾,我卻偏偏把你許給了那個陳洪?”

“知道。”鄭芸垂下眉眼,“是我傻,那麽多人,我偏偏覺得心悅他。阿父,我知道你肯定也覺得我很傻。可是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所有求婚者中,他是最好的。”

那個時候的陳洪剛剛承繼下了莊子,正需要讓那個荒蕪的莊子重新煥發生機。但那一年,也是他決定放棄入仕的一年。那個年輕人飽讀詩書,雖然沒能夠入仕,但是他身上那種有別於商戶的氣質,讓鄭芸一下子動了心。那個時候,她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的想法。她認為這個人溫文儒雅,而且他看起來像是一個軟弱、懼內的人。後來的一切證明那個有著少女般天真幻想和可笑直覺的鄭芸,是錯的。

“不。”鄭光搖搖頭道,“如果僅僅是這樣,還不足以讓我把我最疼愛的女兒許出去。”

鄭芸看著鄭光,心中有了個猜測,道:“難道……”

“我們之間有一個交易。”鄭光道,“如果你能生出一個男孩,那麽莊子、宅子、田地、鋪子,所有的一切就是你的孩子的。如果你沒能生出男孩,哪怕他的妾室生出了男孩,那些家產也不會給庶子。他必須從我們鄭家抱養一個有鄭氏血緣的男孩,讓他繼承一切。”

鄭芸心中本有所猜測,但是並不是這樣的猜測。她愕然,道:“父親,我不明白。”

“你剛剛誕下阿璿的時候,我便想過將阿遵的孩子送到陳氏去。”鄭光悠悠道,“不知為何,那時我便隱隱有預感……若不是你阿母阻止,說再等幾年看看,那孩子現在應該就是陳氏的繼承人了。”

鄭芸深呼吸,道:“那……為什麽到現在……”為什麽到現在,陳璿都已經及笄了,鄭光卻沒有那麽做?

“因為我以為他不會這麽對你。”

鄭光握住鄭芸的手,不知為何,鄭芸看著他鬢白的發和後悔的眼,鼻頭發酸。

“況且,我想以你的本事,就算真的沒有你的兒子繼承家業,那些東西也會成了阿璿的嫁妝。”鄭光道,“阿芸,女子再嫁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你可以同他和離。”

“和離?然後讓那個賤人的孩子得到一切?”鄭芸擦了擦眼角的淚,眼中冰冷一片,“阿父,你真該和他做另一個交易。那就是假如我得不到的,任何人也別想得到。”

說話間,門外有家仆在敲門,說:“啟稟老爺,郎君動身去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