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返醒

“你、你是何人?!”鄭芸慌忙將陳璿擋在身後,陳璿瑟瑟地抓著鄭芸的肩膀。

“我是誰?嗬,我們是受你們剝削、欺壓的佃戶!”那漢子說道,緊接著陳璿看到窗外出現了幾個人影,似乎也舉著火把,那些人影晃動著,陳璿惶恐道:“阿母,阿母,那外頭不止一個人!”

鄭芸自然也看到了,她強裝鎮定道:“隻要你們不傷了我們的性命,一切都好商量,你們想要什麽?田地?銀錢?你們想要什麽我們都能給!”

“什麽都能給?嗬!難道陳三的命你們能給?陳李氏的命你們也能給?”那漢子大笑,“你們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既能草菅人命,又能夠從閻王爺手裏把人奪回來?真可笑!”

說罷,那漢子把火把扔到地上,火星四濺,鄭芸和陳璿同時尖叫。那漢子踩過火把,走向她們,道:“陳幺兒,我們帶走了。你們的命,我們不稀罕!你們就跟著一切一起化作灰燼吧!”

“不、不!”陳璿叫喊著,把鄭芸推了出去,“阿母,阿母我不想死!阿母救救我!”

鄭芸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她千般嗬護,又舍生為之的女兒,悲痛道:“你……”

出人意料的是那漢子並沒有掏出利刃來,他先是走到陳璿麵前,在涕泗橫流跌倒在地的陳璿頸上打了一掌,登時那陳璿便暈死過去。

“真不愧是一家人!這就叫報應!像你們這樣的人,還想要母慈子孝?真是大笑話!”漢子冷笑道。

鄭芸心如死灰,這真是她的女兒麽!為什麽她的女兒會把她推出去?難道這麽多年,她這麽疼惜、珍愛她,最終隻是換來了這樣的絕情麽!一時間,她這麽多年為陳璿做的一切好似成了個笑話,那個麵目猙獰,為了求生而不惜犧牲自己的母親的少女,似乎根本不是她懷胎十月、辛苦養大的女兒。鄭芸呢喃道:“這定是夢,這不是真的,璿兒不會這樣對我的……”

驀地,她覺得脖頸一痛,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直覺。

鄭芸悠悠轉醒,她先是恍惚了一會兒,然後聽見有人在敲門的聲音。這聲音讓鄭芸打了個激靈,立刻清醒,翻身起來大叫道:“來人!走水了!有人闖進來了!”

門外傳來胖婆子驚慌的聲音:“什麽?走水了?!”

聽到胖婆子的話,鄭芸這才恍若夢醒般,打量起周圍來。房間裏靜悄悄的,那原本應該在地上的火把也不在,甚至於一絲火星的痕跡都沒有留下。鄭芸聽到一聲嚶嚀,發現陳璿睡在她身旁,剛剛醒來。

陳璿揉了揉眼睛,感覺到頸部隱隱約約的痛疼,她的眼前,鄭芸的輪廓逐漸清晰。她的眼中充斥著複雜、怨怒,陳璿身子一顫,支吾道:“阿、阿母……”

胖婆子又敲門道:“夫人,您沒事吧!沒走水啊,您是不是做噩夢了!”

這難道隻是一場夢嗎?鄭芸目光如炬地射向陳璿,問:“璿兒,昨夜的事是真的對不對?那個惡徒在你的脖頸上打了一下,很疼是不是?”

陳璿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為,雖然疼痛提醒著她昨晚的一切非虛,但是她還是沒有說實話:“我……我沒覺得痛啊……阿母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她眼神飄忽,生怕被鄭芸看出端倪。

誰知她的這番話,卻真的是讓鄭芸心寒了。

她生養她,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她在說謊?昨夜的是非虛,她這個捧在掌心的女兒,真的把她推出去了!鄭芸冷笑,辛辛苦苦這麽多年,換來的竟然是這般無情!

鄭芸穿衣下床,看也不看鄭芸一眼,起身去開門。

門外,胖婆子打了個哈欠,嘀咕道:“怎麽這麽困,難道是昨個兒太忙太累了麽……”

突然那門一下子打開了,鄭芸的臉色黑烏烏的像陰天,看的胖婆子一陣發怵。胖婆子小心阿諛道:“夫人,您……您沒事吧?”

鄭芸卻不回答她,反問道:“沒有走水的痕跡?昨夜有人闖進來了,你可知道?”

陳府的前院由陳洪一家子住著,下人除了伺候,一般不會到前院。晚上,他們都在後院休息,隻留一兩個家仆和丫頭在廳裏頭候著。鄭芸就不明白了,為什麽那些人聲勢浩大地闖進來,竟然會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沒有啊,婦昨夜睡得可香甜了。這都日上三竿了,夫人和女郎也應當睡得很安穩吧。”胖婆子神采熠熠的,“對了,夫人,兩個時辰前,昨日從西陵陳氏送女郎返家的車夫和婦人已經回去了。”

已經日上三竿了?鄭芸驚訝,她們居然昏睡了那麽久?鄭芸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那個漢子所說的“陳幺兒,我們帶走了”。如果昨夜是真的,那麽關在後院的陳幺兒應該已經被帶走了!

“我去後院看看,若是老爺回來了,你再通報。”鄭芸吩咐道。

胖婆子道:“夫人,老爺已經回來了。”

鄭芸訝然:“何時回來的?”

“半個時辰前。”胖婆子道,“老爺得知夫人和女郎還未起,讓我們別驚擾。”

“現在人呢?”

“在書房。”

陳洪剛剛從莊子上回來,正在書房記賬冊,卻見鄭芸怒氣衝衝、衣衫不整地衝進來。陳洪當即喝止道:“穿成這樣成何體統!”

鄭芸卻不管不顧,上前揪住他的耳朵,喊道:“我若是死了,哪還管穿成什麽樣子!”

“你!”陳洪被鄭芸揪住耳朵,也不敢聲張,“快把門關上!說什麽胡話!”

當初的鄂城莊子不過是有破瓦遮頂的毛坯屋罷了,若不是陳洪娶了鄭芸,哪來的銀錢在鄂城縣城中置辦房產?陳洪對鄭芸那是又怕又厭,他貪好女色,也是因為家中有這麽尊得罪不起又要供著的母老虎。好在鄭芸從來沒說過什麽,畢竟她是正妻,怕就怕擔上了善妒之名。

陳洪問鄭芸道:“你說死了,怎麽好端端的說這樣的話?”

鄭芸悲從中來,捶著陳洪,哭道:“那個什麽陳幺兒,你沒事兒瞧上她幹什麽!要不是因為她,我也不會又受了傷還受了驚!”她扒拉用假髻遮住的傷口給陳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