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 買宅一
他招呼那些人，說：“走，去武昌！”
如果他們還活著，肯定會去武昌找落腳的地方。
見兩岸的火光都散去了，道鸞還不放心，已經等了一陣子才出去。他們在船頭掛上了燈，李訓舉著張望了一下，眼看那些漢子們陸陸續續從河裏濕淋淋地爬到了岸上，雖然有的人中了箭，但好歹沒有危及性命，他才放下心來。
“女郎，接下來去哪裏？”李訓問道。
“去武昌。”道鸞說道。
武昌。
到了碼頭，道鸞和宋玉先帶著陳昊下船，還好他們帶了帷帽，正好讓宋玉戴上。那帷帽夠大，宋玉抱著陳昊，還能將他的小臉也藏在帷帽裏。
那碼頭的船家們都對這對身形古怪的夫婦投去了目光，道鸞目光一凜，立刻咳嗽起來，故意用眾人都聽得到的沙啞聲音對宋玉說：“夫人，為夫這病怕是好不了了，這次來武昌，怕是要空手而歸……”
宋玉不能說話，他又怕自己的手又寬大又粗糙露了餡，便趴在道鸞背上，似乎是難過地哭泣起來。
船家們的目光變了，原來這位郎君是因為疾病才如此消瘦，病成這樣，果然命不久矣，真是可憐啊！
“他們在那邊。”道鸞低低說道。
宋玉接著帷帽的縫隙看見，李勇他們果然就守著碼頭，雖然他們剛剛下船的時候投來了目光，但是道鸞方才那番話，又讓他們將目光重新投到了那些來來往往的船上。
“郎君，屬下覺得他們不會從碼頭上來。”李勇的手下說道。他們等了兩個時辰了，就沒見到五人同行的，何況看那河麵上的情況，他們之中肯定有人受了傷，卻沒有見到有受傷的人。
“為何？”李勇皺了皺眉頭，他倒是覺得他們會沿著岸邊走。
因為如果他們要走官道的話，那是要穿越一片樹林的。可是他們之中有人受了傷，那樹林夜晚又有猛獸，肯定不安全。最好的，就是沿著河岸，從這碼頭上來。
“郎君，屬下以為，他們會從樹林尋官道走。一是我們在這裏等了這麽久，也沒有見到人影；二是他們也會這麽想，走官道從大門進，有許多官兵等著，絕對比從碼頭上來安全得多。”
“說的有點道理。”李勇聽了，心下頓時焦躁起來，他們在這裏等了這麽久，極有可能，那些人已經走官道了。
李勇想了想，還是說道：“走，去城門看看。”
見李勇幾人都離開了，道鸞心裏頭的大石這才落下。
他們從碼頭進了城，因為方才吩咐李訓不進城，雪稚半個時辰之後再進城，所以隻有他們三人。道鸞先讓宋玉帶著王舞給她的信物去了王氏在此地的成衣鋪，自己則在這武昌城裏信步逛了起來。
她走了半個時辰，突然在一間破舊的宅子麵前停住了腳步，隨後她抬腳走了進去。
這宅子就在東街上，正好對著街口，可是破舊異常。道鸞一推門，那門就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好像命不久矣。這聲音引來了房子的主人，那是一個大約四十歲的婦人，她從廂房裏出來，看到一個翩翩佳公子站在她家門口，不由得愣了愣。
婦人的麵色發黃，憔悴不已。道鸞不由得放輕了聲音，說：“敢問夫人，這宅子是要賣麽？”
婦人愣了愣，小心翼翼道：“郎君想要買？”
道鸞頜首，那婦人訥訥了片刻，道鸞又說：“還請夫人開個價錢吧。”
婦人似乎是缺錢用，她局促地撩了撩自己嘴邊的碎發，搓了搓手，說：“一……一片金葉子……”
真是天價啊！
婦人如果不是急需要錢用，是不會出這樣的價錢的。這件破宅子，別說是一片金葉子，連一點碎金子都不夠。難怪她那張貼在門上的告示已經剝落，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是看不清楚的。
婦人以為道鸞會就此拒絕，然後告辭。她不由得眼神一黯，也不等著她回答，就轉身進了屋子。
突然，身後傳來聲音：“好。”
婦人驚喜地回頭，看見道鸞掏出了一片金葉子，說：“這片金葉子買下這座宅子裏所有的東西，如何？”
所有的東西？
婦人的臉色一白，難不成這片金葉子還包括她在內麽？
霍然間，那屋裏頭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婦人臉色一白，立刻衝了進去。道鸞皺了皺眉，也跟著走進去。
這破落的屋子裏，一個男子躺在榻上，正在痛苦地咳嗽。他嗽出來的不是痰，而是血。看他臉色，隻怕是肺癆。
“夫人！”那男子見了婦人，就用盡渾身的力氣大喊，婦人立刻衝到他身邊，抱著他哭起來。
“莫要為我……”男子悲戚地說。
道鸞靜靜地站在門口。
“好，好！”婦人回頭對道鸞說，“若是郎君能夠救婦的丈夫，婦願意為郎君做牛做馬！”
她不能騙她，道鸞搖搖頭說：“看你丈夫的氣色，怕是命不久矣，縱然是神醫在世，也沒有辦法為他續命了。”
雖然這是所有的大夫都會說的話，可是再次聽到，婦人還是覺得眼前的一切如同山巒崩塌似的，她緊緊地握著男子的手，喊道：“你若是去了，我也隨你去！”
“說……說什麽胡話！”男子拍開她的手，“大好年華！豈……豈能……”
那男子看向了道鸞和她手裏攥著的金葉子，突然眼睛一亮，蓄了一口氣說道：“郎君可否，以這一片金葉子，買下我們的宅子，和我這苦命的妻，讓她日後也能留在這裏，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道鸞本來也是存著這心思，她點點頭說：“我是預要買下這宅子，當做施舍之所，若是貴夫人肯的話，我想讓她依舊留在這裏，為我打理施舍之事。”
男子聽了立刻大喜，他緊緊地握住婦人的手說：“你就答應下吧，當做……做為我下世積德，願我們來世仍能……能相見！”
婦人嚶嚶哭泣道：“你好沒良心，要拋下我獨自去黃泉！我不依，我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