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後悔
老夫人病倒了，昏慘慘似日將近，老夫人躺在榻上，一群丫頭們都圍著，張薇和道鸞得了消息，立刻趕過來，老夫人卻說：“讓夫人進來，阿秀啊……先在外頭候著吧。”
道鸞和張薇相視一眼，張薇低頭掀開簾子進了裏屋。
老夫人整個人躺著，卻死沉沉的好像沒了靈氣的太歲。丫頭們都在一旁伺候著，又是添火的又是倒水的，還有在老夫人身旁幫著掖被子的，有的丫頭服侍老夫人久了的，見老夫人好像是大限將至了，就在一旁顫抖著身子哭起來。
“阿母，好端端的，這是怎麽了？”張薇還不知道裏頭的來龍去脈，上前便問。
老夫人悲從中來，想了想自己這陣兒到底做了什麽，隻覺得自己果真是老糊塗，不中用了。竟然被一個千方百計想要算計他們陳氏的董玉袖被懵逼了心，如此想來，這個中不曉的定然不需要想，便可知董玉袖如何計算。
“我啊，怕是老了，不中用了。”老夫人感慨道，“你且上前來，我說些貼己的話。如今這府裏頭，怕是要你主事了。好了，你們這些丫頭們，都下去吧，留一人在門口候著，待我有了吩咐，再叫阿秀進來。”
丫頭們都四散下去了，張薇湊到了老夫人跟前。見老夫人那張布滿溝壑的臉上滿是悲愴，不由得也悲從中來。但她心細，瞧不見董玉袖蹤影，便尋思著這人去了哪裏。料想這董玉袖成天粘著老夫人，這會兒老夫人病了，她定是要往跟頭前的，怎麽無端地不見了人影？
老夫人知曉張薇這張望是在尋著誰，她方才那麽一氣，便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卸去了，當真應了服老二字。可見她如今果然是不行了，這董玉袖一事便是分水嶺，逼得她隻能從這陳氏掌家之位退下。但這隻是原因之一，更為重要的是，她冤屈了道鸞許久，如今想著補償她，再修祖孫之情。
“你不必瞧了，那董玉袖啊，想害人反而吃了苦頭，如今也不知道被那夥賊人抓到哪裏去了。”老夫人說道。
張薇一聽，便大吃一驚，這董玉袖怎麽無端被賊人給擄走的？這換做前兩日，那可是十萬火急的事情，老夫人這會兒怎麽不理不睬的？但要說，還是人命要緊，張薇立刻起身，叫道：“哎呀，她竟然被賊人擄去了？！阿母，兒婦這就吩咐下人去報官！”
“你莫要忙！這些苦都是她自個兒掙來的，和我們陳氏沒有半分幹係！”老夫人喊道。
她這一激動，登時就咳嗽了起來，張薇見老夫人被自己刺激了，立刻乖乖地坐下，安慰道：“您現在在病中，千萬不可激動啊。怎麽了都這會兒了，大夫呢？”
也真是巧，她話音方落，那門外就傳來了丫頭的說話聲：“啟稟老夫人，夫人，大夫來了。”
“快，快請進來！”張薇迎出門去，見道鸞還站在門外，以為老夫人還生著她的氣，這才不讓她進去。可張薇以為祖孫哪裏有過不去的坎，需要好好聊聊，感情才能如初，因此讓大夫進去這個時候，也叫這道鸞一塊進了裏屋。
老夫人見了道鸞，便悲從中來，覺得自己前些日子的作為真不是一個祖母該做的。她心情一激動，就咳嗽了起來，眾人都是進了已經，大夫慌忙上前為她把脈，丫頭們也在一旁安慰，要老夫人平心靜氣。
她們方才在屋裏頭的，都曉得是出了什麽事。素日裏道鸞待她們好，她們也都是陳氏的奴才，那半路殺出來的勞什子董玉袖，算得什麽玩意，她們如今知曉那董玉袖果然不是東西，便想著告訴道鸞，免得叫女郎白白吃了虧。
因此，就有丫頭悄悄地湊到道鸞身邊，咬起耳朵來，說：“女郎，老夫人這樣，乃是因為知道了那董玉袖原來是個包藏禍心的，接著親近的名義，暗地裏謀劃陳氏的錢財不算，還想要買凶殺了女郎！老夫人乃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這才動氣，因此發了病。”
道鸞自然是知道的，卻要不露聲色，她聽了，臉上露出驚詫的神色，低聲道：“你們如何知道這件事的？”
丫頭說：“乃是因為那銀鈴，跟著那董玉袖去買凶，卻不想董玉袖反被賊人扣下，吃了自己種的苦果！銀鈴嚇壞了，跑到府裏頭來回稟，在老夫人跟前將那董玉袖的惡行都一一說了，這才鬧了這一出。”
“原來如此。”道鸞歎道。
二人說話間，大夫已經診過脈來，不由得捋著胡須歎了口氣。眾人的心這下子都被提了上來，大夫因何而歎氣？
怕老夫人聽見了，大夫走到了外廳，張薇跟上來問道：“大夫，老夫人這是怎麽了？”
“氣急攻心啊。”大夫坐下為她開方子，“老夫人年事已高，本應平心靜氣，卻不知道聽到了什麽消息，整個人受了刺激，氣急攻心，年輕時多少落下的病根都卷土重來了，恐怕……”
“恐怕什麽？”張薇的心吊了起來。
大夫低聲道：“若是從此之後不好好調理，少管些讓人動氣的事兒，隻怕沒多少活頭。”
這不啻於是一個驚雷般的消息。
這時候，老夫人在裏頭說道：“叫、叫阿秀進來。”
道鸞猶豫了一下，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丫頭們又被趕了出去，道鸞沒敢往前走，隻是遠遠的站著，怕老夫人因為自己又動怒。她低著頭，卻聽到老夫人說：“阿秀，到祖母跟前來。”
道鸞乖乖地走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端詳著她的容貌，突然一歎，說：“人老了，果真不中用了。不過是一張麵皮，能敲出什麽呢？”
道鸞知道她在暗喻董玉袖的事情，便沉默著不語。
“孩子，是祖母對不起你。”老夫人撫著她的臉頰，突然哭了起來。老淚縱橫，道鸞從未見過老夫人這般模樣，自然是嚇了一跳，也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但好在她及時回了神，立刻安慰道：“祖母，祖母莫哭，折煞了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