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要人一

道鸞悠悠道:“也怪不得她,畢竟她想要光明正大地抬進石府去,隻能這麽做。不然,直接告訴老夫人,她想當石成的妾,老夫人會怎麽想?也隻能把自己變成受害者,半推半就,還能博得老夫人的同情,讓嫁妝更加豐厚,何樂而不為?算來算去,最好算計的人就是我,為什麽不這麽做呢?”

“女郎怎麽將事情說的這般順理成章,好像你被算計就是應當的。”雪稚怪道。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自己吃了虧,便上躥下跳的,未免也太不理智了。”道鸞笑道,“你別為我置氣了,鹿死誰手尚且不知,這回就算她贏了,希望她能高興吧。”

翌日。

大清早的又吵吵嚷嚷,倒不是因為老夫人,而是因為下雉江氏找上門來了。

道鸞梳妝打扮完,這才去了花廳。隻見一個老者帶著幾個仆從,正坐在花廳,他氣定神閑地喝著丫頭們遞上來的茶,看見道鸞出現,便用鼻孔冷哼一聲,掛上假笑,說:“老奴見過陳氏女郎。”

“多禮了。”

道鸞進了花廳,看見張薇坐在一側,方才因為門擋著沒看見。道鸞的眼皮跳了一下,她向張薇請安,說:“阿母。”

張薇鐵青著臉點了點頭,她開口對那老者說道:“你們想要接小姑回去?”

老者笑道:“正是,不管怎麽說,都是我們下雉江氏的夫人,你們陳氏勢力再大,這麽扣著人不好吧?”

張薇絲毫不肯讓步,她冷笑道:“也是厲害了,我們陳氏將女兒嫁過去,可不是給你們做牛做馬的,你們這麽對她,還敢大白天的跑到我們府上要人?”

聽到張薇的話,老者臉上的笑頓時掛不住了,他方才一頓逶迤,沒想到這個張薇居然不買賬,現在更是赤裸裸地拂他們的麵子,老者威脅道:“你們要是不放人的話,我們就告到使君那裏去,本朝律法可是擺在那裏,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難不成還敢收買使君?”

為何不敢?他們陳氏在西陵是什麽地位,區區一個下雉江氏,也敢跑到陳氏來撒野!張薇怒不可遏,她拍案道:“那你們虐待她,可又是觸犯了本朝律法?!”

聽了張薇的話,老者反而淡定下來,摸著自己的胡須說:“陳夫人此言差矣,夫人既然嫁到了我們下雉江氏,那生就是我們江氏的人,死也是我們江氏的鬼,何況夫人在江氏吃好喝好的,何來虐待一說?若是夫人真的要這麽汙蔑我們,別說夫人是沒有證據,就算夫人真的捏造出了證據,這本朝律法,也沒有說妻子犯錯,丈夫不得處以輕微的懲罰啊。”

老者在“輕微”兩個字上重重的咬下,臉上帶著得意之色。

自父係執掌大權以來,女子的地位日漸底下。那江氏敢仗著陳曦悅無所出而虐待她,就是因為律法並沒有規定不可以這麽做。平生第一次,道鸞感受到了生為女子的絕望。比她雖然有才華卻不能成為國士而生出的遺憾,還要絕望上百倍。

可惜,前世的她並沒有活到秦臻一統天下,她也能夠在律法上添上解救天下女子的一筆。

老者的話讓張薇啞口無言,因為他說的就是事實。

“阿母……”道鸞開口道。

張薇瞪了她一眼,低聲道:“昨日的事情我已知曉,隻是聽聞你酒意未散,頭疼未消才沒找你問話。你給我好好坐著,不準說話,待會兒我要好好和你談談!”

隻是短短兩句話,卻讓道鸞感動不已。比起老夫人的一言認定,張薇明顯不肯相信這是自己女兒的所作所為,所以她不是說要問罪,不是說要問話,是說要和她好好談談。

但是以張薇的性子,恐怕對付不了這死皮賴臉的老者。

凡是對付胡攪蠻纏的人,就越是要比他更胡攪蠻纏才行。

道鸞對張薇搖了搖頭,她看向那老者,笑道:“沒想到江氏的管家倒是個博學多才的,居然能熟知我朝律法。沒錯,律法上確實沒有明文規定如此。不過陳曦悅在江氏受到了欺負確實是真的,這件事我們陳氏不能坐視不管。況且我派去照顧陳曦悅的婆子已經朝我稟明一切,你們江氏的莊子上,確實有惡仆。”

她眼裏盛著滿滿的笑意,道:“既然我姑姑是你們江氏的夫人,那麽她肯定有權利可以懲治下人的對吧?我想管家應該不會反對,姑姑將那些對她不敬的奴才,都給一一棒殺了吧?”

什麽?管家傻眼了,這是要他們將那些開罪過陳曦悅的奴才都給殺了的意思?那、那這其中,不但有他,還有他的兒子,他的侄子,他的夫人,他們一家人啊!

“姑姑雖然身子不爽,但還不至於失憶,她定能一一指認出那些開罪過她的人。”道鸞掰著手指開始數,“我和姑姑聊過天,光她跟我說的,就有嗯,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她不說名字,光數數就讓管家驚出一聲汗。但管家轉念一想,何須真的這麽做呢?隻需當下暫且答應她,等陳曦悅回了江氏,還不是容他們隨意拿捏?

“好,好,就依夫人和女郎所說。”管家擠出笑容說道。

“真的?雪稚,將寫好的契書拿出來吧。”道鸞突然說道。

契書,什麽契書?

管家又傻眼了,他呆呆地看著雪稚將一張絹布拿出來,那絹布應該是先前就準備好的,還特地加上了長軸。道鸞接過那契書,仔細讀了一遍內容,確定沒有問題了,就讓人拿給管家看:“你看有沒有問題,沒有問題的話,就替你的主子簽字畫押吧。”

管家接過那契書,看的眼睛都直了。

這契書上麵的意思是,由於陳曦悅所遭遇的不平,特地由江氏家主,也就是陳曦悅的丈夫,確認懲處那些奴才。至於執行的人,就由西陵的衙門來,並由陳曦悅的娘家陳氏監督,列一個花名單,罪重的就棒殺,罪輕的就發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