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等待開宴

陳氏素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因而一頓飯安安靜靜地吃完,之後,陳璿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那謝花宴看看了。

她並未帶衣物前來,因而一身衣裳還是昨日的。道鸞見狀,令雪稚帶她去小樓挑選一套新衣。正適時,王氏的馬車也到了府前,道鸞先行去吩咐那車夫暫候,卻意外見到了另一架馬車。

“你怎麽也來了?”道鸞走到馬車前,那車簾掀開,露出一張明豔的容顏,一肌膚勝雪的美人挽著瓚雲髻,飛眉入鬢,額點朱砂,更有一雙熠熠玄目,點綴紅唇如火,隻一眼就讓人挪不開眼。

美人見她,似喜非喜、似嗔非嗔,伸出那染了蔻丹紅的指甲戳她的臉蛋,道:“我怎麽就不能來了?好你個陳秀,虧我對你有求必應,你真沒良心!”

說罷,打斷欲語的道鸞道:“我隻是跟著馬車後頭來瞧瞧你罷了,現下就要往康園去。怎麽就你一個人?信中說道的堂小姐呢?”

“在更衣。”道鸞將簾子拉下來,故作不悅道,“莫要壞了我的事,快走。”

王舞清脆的笑聲如鈴琅般傳出來,馬車帶著她的笑聲而去,一下子便沒了蹤影。道鸞等了一會兒,這才見陳璿更衣梳妝完畢,她選了一件招搖的紅色曲裾,那精致描畫的妝容就算在暗處看也覺得動人異常。陳璿邊走邊抱怨道:“這麽會兒功夫,哪夠梳妝打扮的?妹妹也不早點告訴我……”

兩人上了馬車,車夫揚起鞭子馭馬往康園而去。

康園乃王氏在西陵單獨辟出來的別院,偌大的別院有半數是花園,常被用作宴會場所。春日裏常是花開百種,可做賞花宴;秋日也不單調,可做謝花宴。此時尚未到大雪天,隻是近冬,按理說落紅都應該成泥了,可這康園還是一地的落花殘葉,格外的好看。西陵的士族貴女總喜歡向王氏一借這康園小聚,她們偶爾也學那些個士人,吟詩作賦,但更多的是談論閨房密事,偷喝陳年美釀。這陣子倒是學那洛陽,也弄起投壺來。

二人進了康園,陳璿雖說在鄂城的時候,也曾像這般與鄂城某家的女郎們相聚,但因為她不過是商戶之女,並不能參與到鄂城士族貴女的宴會中,來到這般的宴會,也是第一次,因此興奮異常。等看了這康園的景色,她更是沉醉不已。

四處都是枯樹,卻不見死氣,反而多了一分難言的蕭瑟;滿地皆是落葉,卻不見滄桑,反而多了一分憐惜的情意。再往遠處看去,碧波水池清可見底,這時節尚有遊魚盤旋其中,藏匿於枯荷之下。抬頭而望,一彎明月高懸亭子之上,飛簷雕砌之下是衣著華麗雅致的少女在談話說笑。她們身後是一盞被青雀燈點綴的小徑,不知通往何處,與那提燈而來的侍女相襯,猶如畫卷。

二人並肩往那小徑走去,亭中的少女注意到了道鸞和陳璿,一個梳著雙髻的少女走上前來道:“你總算來了,陳氏阿秀,怎麽今個兒來得這麽晚?哎呀,這是誰家的貴女,好一個美人!”

“這是我堂姐,陳氏阿璿。”道鸞後退了半步,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陳璿身上。

陳璿理了理衣衫,向眾人行禮,她受那少女一句誇獎,心下自信非常。但不知為何,她行禮後眾貴女卻噗嗤一笑,有人道:“哪裏來的鄉下人?陳氏阿秀,這可真是你的堂姐?”

陳璿愣了愣,頓時惱羞成怒:“你說誰是鄉下人?!”

眾人也沒想到這女子看著如斯美麗,竟然會當場發作、大聲怒斥,都嚇了一跳。有一少女支支吾吾解釋道:“這……你、你行禮的方式,與我們不同……”

陳璿沒想到竟是因為這般,頓時錯愕。隨後她反應過來,漲紅著臉看向道鸞,目光毒鷙,似乎在指罵道鸞為何沒有提前告訴她如何行禮。道鸞也是張口不知所言,附耳解釋道:“堂姐,這貴女圈中自有規矩,行禮也不過是她們平日裏悶得慌,玩出來的花樣,時時不同,總有變化。”

說罷,她朝眾人解釋道:“堂姐已有些時日未曾踏出閨閣,因而不知這些規矩,你們也是的,哪裏學來的粗言鄙語?”

眾人方才恍然大悟,那說陳璿乃是鄉下人的少女向她致歉,並將一方絲帕贈予了她作為歉禮。陳璿雖然依舊不高興,但還是要裝出一副大度的模樣。出於歉意,那少女提出帶她逛一逛這康園。眼見這是個讓自己嫁入士族之家的機會,陳璿問也沒問道鸞,便跟這少女走了。

道鸞倒是樂得自在,她往那小徑深處走去,看到了一幢小樓。那小樓旁連著一片寬闊的場地,場地中有人在投壺,樓上有人在看。看的人會出一些彩頭,這些不過是貴女之間的遊戲,因而彩頭並不限於金銀財物。此時那二樓的欄杆上攀著一些少女,再看下麵的人投壺。

歡呼聲一陣又一陣,也不知是誰那麽好的投壺之術,竟一一中的,贏了許多彩頭。道鸞走進去一看,了然笑道:“我就在想,這麽好的投壺之術,也隻有王氏阿舞了。”

王舞一身緋色胡服,長發束起,英姿颯爽,她從場地中走出,見了道鸞便稀罕,左看右看,問:“那堂小姐呢?”

“跟劉氏安陽走了。”道鸞端詳著她,心中感慨萬千,最後還是隻化成一句話,“好久不見。”

王舞一臉莫名其妙:“半個時辰前我們就見過。”

“是呢。”道鸞笑道,收拾好情緒,跟她一起走進小樓。

王舞一吩咐開宴,那劉安陽就和陳璿一塊回來了。也不知陳璿說了些什麽,兩人十分親密,劉安陽還邀請陳璿與她同坐,二人有說有笑。王舞與道鸞站在屏風後麵,等眾人到齊了再出去。王舞看著陳璿與劉安陽說說笑笑,好奇道:“你這堂姐倒是有點手段。”

“何出此言?”道鸞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