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周清華和幾個班委的同學來到了醫務室。

見到遲鷹站在她身邊, 周清華略感詫異,還未來得及詢問,卻聽他義正嚴辭道:“請班長無論如何時候, 都要想到你不是一個人,你的背後還有強大的班集體, 如若再遇到這樣的事, 副班長永遠為你保駕護航。”

蘇渺:“……”

看這男人變臉如此之快,她也隻好順著他的話, 回應道:“謝謝副班長的關心,在保護學校公共財產方麵, 我義不容辭。”

“你真讓我感動, 向你學習。”

“副班長謙虛了, 我應該向你學習才是。”

周清華看見自己麾下的班委成員有這樣的凝聚力, 也感動不已。

醫生拿著消毒水和紗布走進來,見蘇渺的膝蓋已經上好了藥, 包紮得妥妥帖帖:“誒?誰給你弄的?”

“我自己。”蘇渺望了望身邊的少年,緊張地說,“塗了些雲南白藥,都是小傷,沒什麽關係。”

“確實沒有大礙。”醫生叮囑了幾句, 讓她忌沾水、也不要多吃辛辣, 便離開了換藥室。

周清華安撫蘇渺道:“班長你放心, 這件事學校很重視, 周秦皓破壞公務還打人,性質非常惡劣, 學校會給他一個處分。如果你心裏有什麽想法, 一定要告訴老師, 別自己憋著,我們心理中心也是二十四小時開放的。你勇於保護校園公物這件事,我們也會酌情加分。”

“謝謝老師,我沒事的。”

蘇渺有些心虛其實…她擋在Alpha前麵,其實根本不是出於保護公物的目的,她有私心。

Alpha用的是遲鷹的聲線,被欺負的時候也一直在說話,語氣還那麽像他…

她身體幾乎是本能的反應就衝上去了。

他保護了她很多,蘇渺想著就這一次…或許應該勇敢些。

所以就是有私心,這份私心來自於她心底掩藏最深的那段不可言說、同時也被她婉拒的心意。

老師要給她加分,照理說她應該拒絕,但…

蘇渺沒有拒絕。

在嘉淇私高穩穩紮根,努力為自己爭取更好的未來,讓媽媽過上好日子,這才是她最大的目標。

放學後,許謐扶著蘇渺走出校門,艱難地走下了一段長長的階梯。

秦斯陽追了上來,領著她來到路口,路口停著一輛黑色網約車:“叫了車,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叫車。”

“車已經過來了,這會兒取消訂單,我的信用值會降低。”

“……”

蘇渺打量了一眼身邊的秦斯陽,他神情溫和,不再像以前那樣冷冷冰冰,整個氣質也變得友善親和了些。

許謐很有大局觀,怕帥哥下不來台,連忙道:“渺渺,上車嘛,順便搭我一程。”

蘇渺隻好跟許謐一起上了車,回頭對秦斯陽道了謝。

秦斯陽爽朗地揚揚手,目送她們遠去了。

遲鷹騎著自行車下了坡,周圍女孩敏銳地注意到,遲鷹那輛黑色山地車的車後座,之前的踩杆不見了,多了一個舒適的軟墊座椅。

“也!他裝座位了!”

“肯定給我裝的撒。”

“哈哈哈哈,盡做些白日夢。”

“這座椅,絕對是給秦思沅裝的!”

秦思沅習慣了誇耀奉承,並未聽出女生們話語裏的嘲諷暗貶之意,驕傲地說:“那當然了,除了我,還有哪個坐得上去嘛。”

因為她哥和遲鷹關係很好,大家也酸溜溜地紛紛奉承,真假難辨:“太羨慕了吧。”

“但我覺得,更有可能他是為你哥裝的。”

“哈哈哈,我也覺得,鷹陽cp,可拆不可逆。”

“哎呀,你們說些啥喲,一群腐女,遲鷹當然是思沅的啊!”

“就是,隻是不想曝光,所以才假借跟她哥好的名義,靠近她嘛。”

“就是這樣!”

女孩們前合後仰地笑了起來,秦思沅當然也苦笑著,心裏其實隱隱有些不是滋味。

她也不完全是蠢貨,有些話,真真假假自然聽得出來。

但她寧願裝做什麽都不知道,把她們對她的喜歡和奉承當成真的,以維持她的內心秩序不會崩跌。

她絕對不想承認羨慕蘇渺,但她的那份真實,卻是她無論如何都難以擁有的。

……

尖銳刺耳的刹車聲傳來,一個漂亮的漂移,山地車停在了秦斯陽麵前。

遲鷹單腿撐著地,摘下墨色護目鏡,挑著下頜,望向他:“我的座椅剛裝好,你就把人給我請走了?”

秦斯陽沒好氣道:“你在我身上裝監控了?這都知道。”

“你屁股一抬,老子就知道…”

“粗魯。”秦斯陽懶得理他,朝著路口走去。

遲鷹拍了拍自己身後的座位:“sunny,上車。”

“別叫我 sunny。”秦斯陽望了望他車後座的軟椅,“換了這種椅子,坐不慣,娘了吧唧的。”

“你還不夠娘?”

秦斯陽揪住了遲鷹的衣領,用力推了他一把,但遲鷹下盤穩得很,他也不是輕易能撼動他的,倆人打鬧了一陣,引來周圍無數女生圍觀磕 cp。

“做正事,去不去?”

秦斯陽一臉冷漠:“你能有什麽正事。”

遲鷹低頭磕了一枚木糖醇,扔進嘴裏,沉聲道:“去給我們班長出口氣。”

秦斯陽意味深長地盯著他,良久,喃了聲:“優等生是要帶頭打架鬧事?”

“老子算什麽優等生。”

遲鷹鋒銳的眸子如刃一般掃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我們sunny才是品學兼優、從不早戀的三好生。”

說罷,他收了木糖醇盒子,騎上了自行車,風一般從他身邊駛過。

秦斯陽猶豫了幾秒,終於還是追了上去,掌著遲鷹勁瘦的腰,三兩步跨上了自行車後座——

“算我一個。”

……

次日清晨,蘇渺來到教室,聽周圍男生討論,周秦皓分數幾乎扣成了零光蛋,而且還要麵臨巨額賠償。

“昨天有好些個同學看到,遲鷹和秦斯陽把他堵校門外那條漏水巷裏,痛扁了一頓。”

秦思沅聽到男生的討論,連忙追問:“我哥也在?”

“可不是!”

“他…他從來不打架呀!”

在秦思沅的記憶裏,就沒見秦斯陽紅過眼,他一向是謙謙君子的作風,幾乎不會與人起爭執。

如果講不通道理,寧可不加理會。

“你哥是沒打架。”段橋笑了起來,“他在邊上攔著不讓圍觀的同學拍視頻留證據,也是絕,打架還要講戰略戰術呢。”

秦思沅聽到也禁不住笑了起來:“那情況怎麽樣啊?”

段橋們立刻來勁兒了,仿佛這些事天生就能激起男生的某些興奮神經:“遲鷹下手真他媽的狠,當時周秦皓身邊跟了好些個兄弟,分分鍾就被他撂倒了,他打架挺有經驗,不打臉,專撿不留傷的軟肉捶,就隻剩下疼了,醫院都檢查不出來什麽,揍得周秦皓都叫媽了,我也算是見識到了。”

有同學意味深長地來了句:“他幹嘛要針對周秦皓啊,這太衝動了吧,萬一有人告到教務處去,又要扣分了。”

立馬有女生回嘴道:“當然是為了Alpha機器人撒,那不然還能為了啥子。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周秦皓都快把Alpha給拆了,遲鷹肯定生氣啊,這是赤luoluo的挑釁!擺明了針對他嘛。”

“沒錯,這絕對不能忍,換了我也得出口氣。”

說話間,秦斯陽和遲鷹倆人一前一後地進了教室。

雖然都穿的是嘉淇私高的灰格子小西裝校服,但倆人走路都明顯走出了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

前麵的秦斯陽是溫潤斯文的謙謙君子,精神氣特別高張飽滿。而他身後的遲鷹,步履更從容散漫,像個沒睡醒的修羅閻王似的,誰都沒落在眼裏。

秦思沅連忙走到遲鷹麵前,關切地詢問:“遲鷹,聽說你們昨天打架了,你受傷沒?”

遲鷹將黑書包往桌上一扔,咬著一袋牛奶,冷淡地笑著:“問你哥去。”

她又走到後排的秦斯陽座位邊,戳了戳他,撅起嘴,埋怨地嗔怪道:“哥,你也太衝動了吧,怎麽不拉著些呢。”

秦斯陽將一袋牛奶遞給秦思沅:“我拉著他,隻怕他揍得更厲害了。”

“那你也該去幫忙呀,萬一遲鷹受傷怎麽辦。”

“他受傷關你什麽事,鹹吃蘿卜淡操心。”

周圍同學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秦思沅臉紅了,輕哼一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邊。

女孩們看著秦思沅和他們的互動,也覺得這她簡直拿了校園文嬌寵女主的劇本,兩大男神校草都這麽寵她。

秦思沅也很享受這種互動,嘴角勾起了笑意。

但這笑意也有些苦澀。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遲鷹回頭掃了蘇渺一眼。

小姑娘充耳不聞,拿著厚厚的英文單詞本默記著,猝不及防和他視線對上,宛如受驚的小兔子似的,忙不迭地移開了。

過了很久,她小心翼翼地抬頭望他一眼。

遲鷹脫掉了校服外套,內底的白襯衣勾勒著他飽滿的骨架,肌肉輪廓很明顯,衣袖挽到了關節處,她注意到他手肘背麵有很明顯的挫傷。

……

中午的午休時間,蘇渺從食堂出來,穿過操場去東南角的校醫院買了一盒創可貼。

經過維修部的時候,恰好看到幾個工人正在研究破損的機器人Alpha,蘇渺好奇地走了進去:“請問它傷得怎麽樣啊?”

工人將機器人斷掉的手臂重新焊接了上去,說道:“關節斷了,還能修,內部重要零件沒損壞,沒什麽大問題。”

蘇渺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機器人用像是沒電的聲音,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地說:“小班長,你好啊,我是機器人Alpha,很高興為你服務。”

蘇渺聽許謐說過,它有人臉識別功能,能夠認出全校的每一位同學。

她升起幾分頑心,笑問道:“Alpha,這麽多班級呢,你知道我是哪個班的班長啊?”

“你是遲鷹的小班長。”

蘇渺怔了一下,無邊的思緒宛如雲潮一般在腦海裏翻湧著,唇瓣輕輕地抿了抿:“誰教你說這個。”

“小班長,我給你講個笑話。”

她看著它這奄奄一息、宛若斷電的模樣:“你還是別說話了吧,我不愛聽笑話。”

她的笑點高得離譜,跟媽媽看春晚的時候,媽媽被逗的前合後仰摔在沙發上哈哈大笑,蘇渺就是笑不出來。

她這種不是很討喜的性格,也注定了她沒什麽朋友。

機器人又道:“那你別一天到晚喪著臉啦。啦。。啦。。”

它好像又卡殼了。

蘇渺清秀的一字眉終於展開了:“誰告訴你我一天到喪著臉啦。”

機器人腦袋上的黑色屏幕黯淡了下去,似乎電池電量已經耗盡,它也陷入了休眠狀態。

她看著這隻機器人,心底湧起幾分柔軟的情緒,摸了摸機器人的小腦袋:“你爸爸已經給你出氣了哦。”

“就一機器,我給它出什麽氣。”少年輕佻恣意的嗓音自耳畔傳來。

蘇渺驚悚地回頭,恰好撞進了遲鷹漆黑深邃的眸子裏。

他眉骨鋒挺,下頜線條完美地呈現在她的眼前,咫尺之距,他薄唇勾了誘人的笑意——

“小班長,你真不知道我是在給誰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