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活動課, 明德班展開了班委競選。

第一個職位,就是最重要的班長。

因為秦斯陽長期連任的緣故,幾乎沒有人與他競爭, 競也競不過…

除了遲鷹,班上誰的人氣能拚得過秦斯陽呀。

秦斯陽自然也知道這一點, 但他不用擔心, 遲鷹是不可能和他競爭的。

他性格灑脫不羈,不愛管事, 當個閑人學委都算勉強了。

至於蘇渺,他就更沒把她放眼裏了。

管理能力沒有、人氣沒有、聲望沒有…一轉校生, 她要是能選上班長, 那才是笑話。

按照以往的慣例, 如果隻有一人競選一職, 隻需要班級百分之五十同學舉手同意。

但如果有多人競聘,則需要各自發表簡短演講, 由同學們匿名投票。

秦斯陽沒有特別準備演講詞,站上台,即興發揮——

“我們明德班是整個嘉淇名列前茅的班級,每一位任課老師都對我們的同學讚賞有加。這得益於每一位同學的努力,同時也得益於我們既有的班級管理係統的每一位成員的努力。”

“我們副班長、紀律委員、還有體委、學委…他們都是每位同學用寶貴的選票選出來的服務者, 如果有什麽不好的地方, 歡迎同學們批評和指正。”

“班委成員是一個班級的核心凝聚力, 我不希望有太大的變動, 因為這個體係一變,人心就會散。在接下來的日子裏, 我有絕對的信心, 能夠帶領我們的班委成員, 更好地服務於同學,讓大家都能毫無後顧之憂地衝刺未來…”

他風度翩翩、氣質卓然,眼神裏堅定的神色莫名就讓人感覺很值得信賴。

這一番講話結束之後,教室裏掌聲如雷,同學們發自內心地真誠鼓掌。

由此可見,秦斯陽的人氣真的很高。

蘇渺心裏不由得打起了鼓…沒有信心能贏得過他。

事已至此,也不得不拚一把了。

蘇渺走上了講台,沒有秦斯陽的堅定和沉著,她略顯緊張,烏黑的杏眼眸子無害地望著台下的同學們。

相比於秦斯陽,同學們對於這位明知必敗、卻還要迎難而上的轉校生,則更加好奇。

他們倒想看看,她能說出個什麽一二三來…

蘇渺從來沒有當著這麽多同學講過話,緊張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窗台邊,遲鷹仍舊斜倚著牆,頎長骨感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轉動著中性筆,漫不經心地抬眼看著她。

他隻拋給她一個政治學的概念,具體怎麽操作,還得她自己玩兒。

整整一分鍾,蘇渺都沒能講出一句話來,同學們也有些不耐煩了——

“你別耽誤時間了行吧。”

“想認輸就下來。”

“算了吧你…”

許謐緊張地看著她,和她一樣心髒怦怦直跳。

蘇渺深呼吸,終於開口道:“我讚同秦斯陽所說的——班委成員是一個班級的核心凝聚力,但我不認同他說的班委團體不應該有太大的變化,我覺得每一個同學都應該有機會能夠擔任班委成員,得到鍛煉。”

紀律委員李朝笑了起來:“唷,候選人,你這一來,就要給我們原班委成員大換水呢?”

“每個同學都有自由參選的資格,這規則又不是我定的。”

李朝翻了個白眼。

同學們雖然不以為意,但是他們也不能否認蘇渺說的是事實。

在秦斯陽的帶領下,班委成員的確沒怎麽變過,高一是那些人,現在高二了…還是那些人。

即便有同學想要競選,也會因為害怕落選丟臉、而放棄資格。

所以他們才會覺得,蘇渺的競選真是以卵擊石…

蘇渺的緊張稍稍平複了一些,繼續說道:“如果我當選了班長,早讀課經常溜出去的江宏同學,你一定會被紀律委員扣分。”

後排突然被點名的江宏,一臉懵逼,隨即大大方方地攤手承認:“我…我本來就經常被扣分啊,還要你來提醒我。”

大家一陣哄笑。

而蘇渺的視線,立刻移到了另一個男生身上:“而同樣經常溜出去的周梓然同學,也會和你扣同樣的分數,絕不會因為和紀律委員關係好而得以幸免。”

此言一出,周梓然猛地站了起來,指著蘇渺:“你胡說什麽!”

蘇渺被他的暴怒嚇了一跳,但她沒有退縮,仍舊堅持著:“我說的是事實。”

江宏當然能也知道這些事,隻是他人微言輕,也懶得計較這些。

現在蘇渺點出來,他立馬來勁兒了:“自己做的出來,還怕別人說?大家都是煙友,你說說你績點是不是比我高,好幾次李朝都沒扣你的分吧!”

頂著周圍同學質疑的目光,周梓然頓時紅了臉,訕訕地坐了下來。

緊接著,蘇渺又望向了體育委員:“如果我當選了班長,會嚴格記錄課間沒有出操的同學。他們不應該因為和體育委員關係好,就跟每次滿勤出操的同學拿同樣的績點分,譬如你,胡可欣同學。”

胡可欣臉頰立刻脹得通紅:“哪有!你亂講吧。”

周圍有幾個男生壞笑了起來:“哪個不曉得你和體委,你們倆在耍朋友,裝啥子嘛…”

“上次沒去出操,還看到你倆在小花園親嘴呢。”

“他怎麽舍得扣你的分哦。”

胡可欣都要氣哭了。

蘇渺的視線,環掃著班上的每一位同學,好些同學都本能地移開了視線,不敢和她對視。

一開始大家對她不屑一顧,但是現在,大家多少都有點畏懼她的目光,生怕被她 cue 到成為“幸運兒”。

秦思沅抱著手臂,冷笑道:“蘇渺,你以為把我們班同學都得罪光了,你就可以選上班長了?”

但她身邊的秦斯陽,卻低沉著臉色。

因為他已經看出來了,蘇渺孤注一擲,選擇得罪一部分人,卻贏得了絕大多數同學的心。

憑借和班委的友誼、而在班級享受特權的…終究是少數人。

沉默的大多數,其實都是循規蹈矩的普通人。

他們在班級裏不冒頭、不吭聲,誰當班委都沒關係,即便某些隱形的權益被侵犯,也會本著息事寧人的原則,不去計較。

蘇渺想要爭取的…就是這些沉默的大多數。

秦斯陽的手心已經冒起了一層薄汗,他已經被蘇渺這一棍子給擊中了三寸。

的確,在他當班長的時候,班委群體會出現這些包庇的情況。

他沒法管,因為他自己就是出了名的護短,又如何約束別人…

果不其然,蘇渺也沒有放過他——

“如果我當了班長,絕對不會任由我的朋友或親人做出偷竊的行為,卻還一味姑息包庇甚至縱容。”

這句話當然意有所指,秦思沅第一個忍不住了,自動對號入座,拍桌而起,方言也脫口而出:“放你媽的狗臭屁!”

秦斯陽冷冷道:“秦思沅,坐下。”

“哥!你聽聽她說的什麽,她冤枉我…”

蘇渺根本沒點名,秦思沅急得麵紅脖子粗,這樣的反應直接讓她“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秦斯陽拉著她坐了下來,望向蘇渺:“我奉勸你,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說。”

“我的確沒有證據,但我相信同學們都不是瞎子,你有沒有包庇秦思沅,包庇了多少次,大家有目共睹。”

此言一出,同學們紛紛交換著眼神。

秦斯陽當然包庇秦思沅。

這位哥哥,那可是出了名的護妹狂魔。

所以秦思沅在班上才會如此橫行霸道、有恃無恐,之前孤立蘇渺的事就是她一手導演,直到現在,班級大部分女生都不敢主動和蘇渺說話呢。

秦思沅簡直要氣瘋了,又罵了一句:“蘇渺,你個瓜婆娘,你給老子等著…”

一直低頭不敢說話的許謐,鼓起勇氣說了句:“班規裏麵,在公眾場合說髒話要扣分的…”

“對啊。”她身邊一個胖胖的男生也幫腔道,“剛剛那句,加上這句,紀委,得扣分吧,大家都聽到了。”

紀委李朝望著天,表示自己沒聽見,也沒說話。

他一沉默,更多的同學開始情緒不滿了——

“啥子意思哦,就扣我們的分嗦,某些人有特權可以不扣分是不是嘛。”

“那這績點還有個毛意思啊!”

“某些人違規了是不是可以不扣分,給個準話撒,班長大人。”

……

秦斯陽直接被架了起來,這會兒想包庇也不能了,回頭對李朝道:“記下來,她的平時紀律分,該怎麽扣就怎麽扣。”

“哥!你怎麽扣我的分!”秦思沅眼睛紅了。

李朝也猶豫地問:“真…真的要扣啊?”

“扣。”

秦斯陽緩緩走到講台邊,站在了蘇渺身邊,對同學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同學們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我承認,以前班委工作出現了很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我向大家誠摯地道歉,並且向你們保證,在未來的班委工作裏,絕對、絕對不會再出現類似包庇親友的事情,為表誠意,我會向周老師提出,按照工作失職的處罰自扣分數。但我希望同學們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同學們低聲議論著,顯然也被秦斯陽這番充滿誠意的話所打動了。

蘇渺就知道…秦斯陽不會這般輕易被打倒。

雖然她打中了他的七寸,但他選擇壯士斷腕、自請扣分,足見擔當。

他的管理能力也的確很強,大家有目共睹。

蘇渺到底有沒有能力管理好班級,還是未知數。

接下來就是不記名投票,蘇渺看著同學們一一寫好了小紙條,交給了隨機選出來唱票的同學。

她的心髒撲通撲通打著鼓,緊張地看著黑板上倆人的名字的票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