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商人無情
許諾心中無限懊惱，自覺是多此一舉。
她跟沈季宸相處多時，早該知道他並不是一個能夠妥協的人。更何況是在觸及底線的時候，好在這兩日沈季宸格外忙碌，顧不得與許諾再做爭論。
許諾也因此閑下來有時間去醫院瞧一瞧。
這麽看來，許諾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去探望過姥姥。
她知道，於情於理作為許諾這樣的事情都不應該發生。她應該像之前的許諾一樣，恨不能天天守在病床邊。
可現在的她畢竟不是真正的許諾，留在她格外親近的姥姥身邊，隻會露出更多的破綻。
在還沒有完成複仇大計前，這並不是許諾想要的。
何況她是如何附著在許諾身上？真正的許諾又去了哪裏？這種奇跡一般的遭遇到底會持續多長時間？這些問題她統統不知道。
很有可能，在某時某刻，作為孤魂的她會再次消失。
又或者仍然作為孤魂野鬼飄零在世，得不到安息。
諸多可能讓許諾不敢浪費一分一秒，能活著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就是一種幸福。
再者病床的老人實在讓她不忍直視。日漸淩弱的身子，萎靡不振的精神，那是生命在逐漸流逝。
對於死過一次的她來說，這感覺太熟悉。
每一次探望姥姥，就是對瀕臨死亡的重新翻閱。
所以現在的許諾可以日日電話聯絡，卻沒辦法做到時常去探望。
寂靜的醫院許諾快速行著，最終拉開了病房的門。
倚靠在床上的老人輕輕睜開眼，在看到她之後眼中不禁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她揮動右手招呼許諾上前，“小諾你來了，快坐下讓姥姥好好瞧一瞧我的乖外孫。”
老人鼻孔插著氧氣管，說話聲音不禁有些囔囔，許諾依言走上前坐下來。
伸手握住老人枯槁的手，鬆弛的皮膚讓她的手看起來格外黑乎乎，“姥姥，我最近都在忙工作，一直沒時間來探望你，過得還好嗎？”
老人滿麵笑容，因為激動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心跳儀上的圖案起伏變得有些大。
“我的小諾找到工作了，這是好事！年輕人自然要將工作擺在第一位，有護工照顧著，姥姥很好，小諾不要操心。”
老人樸實的話讓許諾愧疚，若是真的許諾在一定不會讓老人獨自一人呆在醫院。
真正的許諾寧願忍受江萍和許薇的冷嘲熱諷，寧願被親生父親送上他人的床，也隻是為了給這相依為命的老人湊些錢。
想到這裏，她愧疚不已。
承接了這副軀體，卻沒有完全擔起那份責任。
老人的視線這才在許諾身後流轉，“你爸爸最近忙嗎？他待你怎麽樣？江萍有沒有為難你？”
一連串的問題後是老人逐漸皺緊的眉。
許諾從未跟老人提及過醫藥費的事情，即便對方開口詢問，她也隻是用許大富的名義蒙混過去。
畢竟靠肉體賺取金錢，如果讓這視許諾為掌上明珠的老人知曉定然會氣得不輕。
所以老人是矛盾的，一方麵她覺得許大富支付了所有的醫藥費，還特意請了護工來料理她的生活起居，她對這個女婿的成見逐漸淡化；另一方麵許諾雖是許大富親生的女兒，可她自小並未在許家生活，更何況許大富已經有了新的婚姻，新的家庭，那江萍看上去也不是什麽好主，想來她的許諾在許家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工作忙，托我向你道歉，說有時間一定來探望你，我很好，姥姥你不必掛念著我。”
謊言自許諾的口中說出，她竟一點臉通紅跳的感覺都沒有。
老人心知肚明卻又不好點破，便不再提這茬。
兩人寒暄幾句後，許諾因收到一條新聞匆匆離開。
手機屏幕躍出一條最新消息：童夢之家將於今天下午拆除，記者正在就孤兒的安置做調查。
她勉力維持著鎮定，亦步亦趨從病房中走出，而後便徹底撒開腿跑起來。
站在電梯中，望著緩緩下降的數字，許諾心中焦急萬分。
童夢之家對於許諾而言，是家一般的存在。
家要被人拆了，她頓時手足無措。
恰是中午下班時間，來往車輛很多，始終攔不下一輛。
一輛銀色轎車在許諾麵前停靠，車窗被搖下，坐在駕駛位的秦墨軒探出頭。
“你要去哪兒？”
他話未說完，許諾已經自前車饒過拉開車門，“童夢之家。”
油門一踩，車子徑直奔向新建路的童夢之家。
“你去那幹什麽？”車中的秦墨軒見她神色凝重開口詢問。
許諾卻是望著正前方，一句話都不說。
童夢之家創建已經有百年曆史，因創建者並不願透露姓名，所以至今連在童夢之家生活了二十幾年的許諾也不清楚，為什麽這塊地皮會是周家的？
光看外觀就能瞧出當初的創建者一定是用了十二分的精力。
建築構造和風格趨向俄式建築，穹頂是個大圓肚其中突出直刺入上空。綠化做得很不錯，柵欄門推開之後入眼便是鬱鬱蔥蔥的參天大樹，沿著石子小徑左拐右扭走過樹林就是成片綠油油的草地。
有餐廳、讀書室、宿舍、運動館等一應俱全，星羅密布般散落在草地上。
許諾下車後在無人引導的情況下，輕車熟路地向前走。
這裏的一草一木，連同四周牆壁的爬山虎許諾都再清楚不過。
走在她身後匆忙跟著的秦墨軒有些看呆了，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將話咽了下去。
在門外就能聽到挖土機轟鳴的聲音以及周文豪端著大喇叭維持秩序的聲音。
“請大家配合一下，我會盡快為大家找到安身之處。”
“他想拆掉‘童夢之家’，大家不要相信他的話，不能讓他得逞！”一群孩子攔在挖土機前遲遲不肯散開，致使拆除工作始終無法進行下去。
周文豪急得滿頭大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也怪他想得不周，隻想著早點拿到錢脫身，卻沒想到這幫小鬼頭這麽難纏。
任由他從一早開始說幹了口舌，也沒有一個人退卻。
“我告訴你們，再這樣下去我要報警了！”周文豪腆著大肚腩站在挖掘機上唾沫橫飛，一臉橫肉在臉上不斷打顫。汗直順著脖子往下淌，擴音器發出尖銳的聲音。
眾人仍是不肯散去，甚至越聚越攏，還越加向前挪動了幾小步。
周文豪瞬間氣得要爆炸，他扭頭對坐在駕駛室的人開口說道，“給我往前開，我倒是要看看有幾個不要命的人！”
“這……”挖掘機司機顯然沒想到周文豪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
挖掘機前站著的都是些孩子，一個不小心卷在這輪子下麵可是會要命的。
他隻是來賺錢，可不是來殺人的，頓時停了下來。
見挖掘機不進反而停下來，下麵的孩子更是攢成一堆，甚至有個別孩子徑直站在了挖掘機的前鬥內。
“這錢你要是不能賺就趕緊給我滾！”周文豪氣憤不已，直接伸手將司機拉扯出來，扭動著肥碩的身子坐進了駕駛室。
不就是大一號的轎車嘛！他周文豪也會開！
頓時挖掘機再次轟鳴，引得站在前方的眾人紛紛退出幾步。
即使隻是幾歲孩童也看得出來，那座上的人許是瘋了，自然是要躲開一些。
隻是那仍站在前鬥內的孩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蒙了未能及時離開，前鬥已經升得老高。
“小誌！”人群像炸了鍋一樣，紛紛叫嚷起來。
挖掘機再次前行幾米猛然停住，那趴在前鬥的孩子徑直滾落在地。
飛奔而來的許諾一進來就瞧到這一幕，她幾乎想都不想狂奔而去。
“許諾！”秦墨軒在她身後大聲呼喚，可許諾仍像一隻插了翅膀的燕子一般飛走了。
她狂奔到車輪下將男孩一把扯過，緊緊摟在懷中。
與此同時一道冷冽的男聲自一旁傳來，“夠了！”
不斷下落的前鬥在這一聲嗬斥中戛然而止。
許諾隻覺心口狂跳不已，心髒像是要從心房中躍出一般，口幹舌燥，惡心難忍。
麵色俱白的許諾用手輕撫男孩的黑發，“小誌不怕！”
被她緊摟在懷中的男孩抬頭，一臉疑惑。
很快小朋友們紛紛圍上來，“姑娘，你有沒有事？”
許諾緩和許久才慢慢抬起頭，入眼便是一副熟悉的麵孔，來人正是童夢之家的院長郝媽媽。
秦墨軒自人群中擠進來，蹲下身查看，“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不待許諾回答，一聲冷哼自人群外傳來。
許諾循聲望去，就看到站在高處黑著臉的沈季宸。
他猶如高高在上的神正俯瞰人間，帶著不屑和嘲弄。
再看秦墨軒攙著她的胳膊，許諾了然。
恐怕此刻在沈季宸的心中，許諾再一次成了私下跟野男人約會的賤女人！
隻是令許諾沒有想到地是，拆除孤兒院的事情也有沈季宸的一份。
也是，若不是有他在場，那周文豪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因為沈季宸在場，周文豪自是下不來台，巴不得事情趕緊結束才鬧出這樣的事情。
在秦墨軒的攙扶下，許諾緩緩站起身，她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沈季宸，似要將他看穿一般。
商人果然是商人，眼中也隻有利益，他們住在由金錢堆疊的溫室中，又怎麽能體會到別人的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