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掛斷電話, 在沙發靠背上趴了一會兒,隨即再次打開郵箱查看了一番,但沒有新的回信, 可能教授還沒有看見。

裴翊隻能作罷, 反正最終都是要和教授當麵溝通的。

與此同時,裴翊聽到門口一陣動靜,回頭一看, 發現是段星斂回來了。

手中還抱著幾捧花。

裴翊見狀立刻翻下沙發, 大約是有些急, 腿還不小心在茶幾角上磕了一下。

但裴翊沒在意,直接往段星斂的方向撲了過去。

段星斂隻來得及把左手打包的菜盒放在旁邊櫃子上,然後一伸手接住了裴翊。

裴翊和鮮花都在段星斂懷裏, 兩相一簇擁,包裝紙還發出「嘩啦」的清脆聲響。

“哥。”裴翊比段星斂稍矮幾公分,在他懷裏微微抬眼, 笑著問,“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問完眼睛眨了眨, 耳根也有點不明顯的紅,裴翊其實有些擔心,剛剛他和裴女士說的話該不會被他聽到了吧?

倒不是完全不能聽, 也不是單純地因為不好意思,隻是裴翊估計有點當年的後遺症,他總是害怕,話一說出口便再實現不了, 以至於他現在根本不敢再跟段星斂承諾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比如像剛才說的想一直在一起, 裴翊雖沒有說謊, 這確實是他的想法, 但世事變化無常,難保什麽時候便與人當頭一棒。

唯有真正走到了頭,才能夠格說「永遠」。

而在此之前,空口白話皆如空,他也吃夠了食言而肥的苦。

卻不想此刻段星斂垂眼看了他一會兒,眼中似有海潮翻湧,心底更甚,像一點火星子落入幹枯草梗,頃刻便足以燎原;也像清晨日出東方,萬道霞光照耀山海雲霧。

從前的一切腐朽和枯萎、求不得和意難平,仿佛都一起隨此而逝了。

“工作做完了。”不過段星斂看明白了裴翊潛藏的憂懼,他方才沒有及時進來,也正是在平複那話帶來的巨大衝擊,雖然目前看來好像有點難,不過他隻先問了句,“腿疼不疼?”

“不疼,就碰了一下。”裴翊沒想到段星斂看見了,其實有點疼,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裴翊不是嬌氣的人,便搖搖頭,然後又轉了話題,“你怎麽買這麽多花?”

段星斂親他一口,然後擁著裴翊倒退著往裏走,一邊啄吻一邊回答:“給家裏添點顏色。”

“所以你也覺得家裏素是吧?”裴翊早發現了這個,他還一度懷疑段星斂審美是不是變了,之前他幾次想要添置點東西,都有些拘謹地不敢動手,此時心中一動,像是忽然找到了一條可同少年時溝通的橋梁,裴翊想到這裏便笑了起來。

“嗯。”段星斂幹脆承認了,“以前懶得弄,之後再慢慢添置。”

裴翊聞言點頭,忽然間對於和段星斂一起裝飾家裏這件事,產生了一些興趣。

他心中高興,接著鼻尖又微微往前,去聞了聞這幾捧花裏的一朵粉白梔子。

可此時他們剛剛退到沙發旁邊,這花香還沒有傳到大腦,段星斂卻忽然把花束往寬大茶幾上隨手一擱,然後便直接壓著裴翊倒在了沙發上。

他一條腿跪在裴翊腿間抵住他,接著手握住裴翊的小腿,在裴翊方才被磕到的地方揉了揉。

可此時裴翊不但不疼,反而因為段星斂動作太輕,小腿傳來癢意,身上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層。

最後裴翊率先受不住,起身勾住了段星斂的脖子。

裴翊後背微微懸空,段星斂順手攬住他的背脊,然後便就著這樣的姿勢將他扣進懷裏,吻了下來。

不凶,但是有些急切,像情之所至時的喜悅控製不住地溢散開來,化作了唇齒間的鋒芒。

太陽斜斜照進來,正好打在沙發上交覆的兩個人身上,照得裴翊眼睫微眯,臉上泛著光,像愜意的貓。

最後段星斂將裴翊打橫抱起,忽略櫃台上的晚餐、也忽略夕陽光線下的花,徑直往臥室走去。

裴翊靠在浴室牆上時,還沒明白自己一身的累贅衣物是怎麽去掉的,頭頂溫熱的水便徐徐灑了下來。

段星斂在水霧中覆上來,扣住他的十指將人抵在瓷磚上,嘴唇若即若離親吻的同時還有閑心發問:“今天出門了?”

裴翊先被瓷磚冰得一激靈,又被段星斂勁瘦緊實的軀體一燙,兩相交織,頭頂的水霧像是直接漫進了腦子裏,他在落吻之中,暈暈乎乎地回答:“化、化研所實驗室。”

“嗯。”

段星斂隻是隨口一問,也不欲在此時提起更多人,他捏住裴翊的下頜,迫使他嘴唇張開,然後咬了上去。

浴室的玻璃門內水霧彌漫,隻依稀窺得見兩人交疊的薄影,偶爾水滴滑落,顯露出裴翊情濃昂首間起伏顫抖的胸膛。

……

段星斂從浴室出來時,裴翊已被他放在了**,正雙目發空地盯著天花板。

等他走到床邊,裴翊琉璃似的眼珠子方才動了動,看向他。

不待段星斂笑起來,便見裴翊慢吞吞地爬了起來,然後膝行到了床沿邊上。

段星斂站著,比沒有坐直的裴翊高出許多。

裴翊抬眼望著他,眼睫都還是濕的,眼裏更似有水汽遺留。

裴翊手指搭上段星斂圍在腰上的浴巾邊緣,神色仍然是段星斂熟悉的冷淡,可話語卻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哥,你剛剛幫了我。”裴翊手指不小心還碰到了段星斂的腹肌,“我也想幫幫你。”

裴翊又陳述了下剛才的感受,眨眼間還似有回味:“很舒服的。”

段星斂聞言喉頭一滾,剛剛歇了一段的欲念瞬間又衝上腦海,攪得呼吸都淩亂不堪。

接著他見裴翊微微向前俯身,手指便控製不住地握住了他的肩膀,指骨發白,下頜緊繃著仰頭,然後他歎息似的閉了眼。

……

晚上八點,緊閉的臥室門方才重新打開。

段星斂推著裴翊走了出來。

此刻裴翊一臉倦色,走著走著都想轉身回去,段星斂攬著他往前走:“吃了晚飯再睡。”

裴翊看他一眼,難得有些幽怨:“不想吃,嘴巴疼,喉嚨也疼。”

段星斂目光落在裴翊比之前更紅的唇上,眼裏攢出笑意,也不管是誰先不自量力地開始撩撥的,不分青紅皂白地哄道:“是我的錯。”

天生天長的東西,怎麽能怪誰?裴翊顯然也意識到這不能怪他,便閉嘴沒說話了。

段星斂在他嘴巴上輕輕磨了一下以示安撫,然後把他放到沙發上,又拿了幾個裝好水的花瓶過來,對他說:“我去弄飯,十分鍾就好,你把花放進去,行嗎?”

這是給他找事做呢,裴翊懨懨地點頭:“嗯。”

裴翊坐在茶幾邊的地毯上,看著麵前這幾束露水已經幹掉、顯得有些蔫兒了的花束,不禁心想,果然美色誤事,這花真可憐。

他沒什麽插花經驗,隻會把花枝斜著剪到合適的長度,然後一股腦塞進花瓶裏。

換了愛花人士來,多半會皺著眉說一句糟蹋東西。

但好在花本身鮮妍,這樣隨手一弄也好看。

沒幾分鍾裴翊便弄完了,見段星斂還在忙,正巧又看到剛剛遺留在沙發上的手機,裴翊這才想起正事。

他趕緊拿過來,先點開郵箱,果然發現裏麵已經躺著一封未讀郵件。

裴翊忽然有些緊張,點開一看卻發現教授隻回了八個字。

【山遙路遠,麵後細談。】

這是裴翊意想之中的回複,呂教授一直不是個急躁的人。

而他此次先發郵件,也是給彼此一個緩衝的時間。

並且他從不和呂教授開玩笑,想必呂教授此刻心中已然有了準備。

他沒再回複,切出去卻又發現裴女士在和他結束通話之後又發了條消息過來,措辭有些猶豫,但又不得不問的樣子。

【小翊,媽媽自然支持你們,但是小星的家人是怎麽看的呢?】

馮笠和段成森的態度裴雪緣從前見過,這便不由得她不擔心。

最重要的是,雖然裴翊和她不算親,但其實裴翊不是個難懂的孩子,她自詡還算了解裴翊。

她估計,以裴翊的想法來看,段星斂就是最重要的,隻要段星斂還願意重來一次,那其他的便沒什麽所謂,他也不在乎。

事實也是這樣沒錯,可那到底是段星斂的家人,有時候光是段星斂的態度沒用,或許裴翊的態度對家長而言會更為重要。

即便他隻邁出一次。

裴翊看到這裏,其實他曾想過這個問題,那天見到馮笠時便想過了,隻是他下意識裏不想和別人多有聯係。

但他是真的重視段星斂,這事終要解決,也隻有解決了,石頭才會又落下一塊,於是此刻見狀,到底還是將這事提上了日程,同時回複了裴雪緣。

【:我會處理的。】

回複完正好段星斂叫他吃飯,他便放下手機過去了,他瞧著段星斂的模樣,愉快地想,其實隻要能換他在身邊,做什麽都可以的。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得先補覺。

飯後裴翊更是困得不行,刷了個牙之後便直接上床睡覺了,朦朧間還依稀感覺段星斂刮他鼻子,言語間還有些無奈:“這點精神怎麽行?”

裴翊乏得說不出話,隻在心裏反駁,你才不行,都箭在弦上了不也就這?

——

隔天一早,裴翊醒的時候難得發現段星斂居然還在**,正靠在床頭看書。

見他醒了,伸出手指捏了下他的臉,笑道:“可算醒了。”

裴翊不想動,一時靠在段星斂身旁沒說話。

“你最近這架勢怎麽就像之前睡不夠似的。”段星斂把書放下,側身過來看著他,“你以前也沒這麽愛睡。”

他們雖然和好,但是其實很少提及以前的事,像是彼此都默契地越過了那段刺心的往事。

往往在這種時候,彼此偶爾便還是會顯露出一些生澀,像總有些距離一樣。

這隻能順其自然慢慢來,他們也都知道。

而此時裴翊聽到這裏,耳尖動了一下。

同時他想起之前每個心理醫生都跟他說過,關於他的情感缺失,要想療愈,需要與人多加交流,他要學會分享自己的情緒。

想到這裏,這回裴翊也沒再回避,翻身抱著段星斂的腰慢慢回答說:“這幾年是睡得少,晚上總是失眠,但最近好像好了。”

段星斂聞言一滯,感受到了裴翊這是有在努力對他坦誠。

段星斂的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下,知道現在裴翊不需要額外的各種負擔,更不需要來自他的心疼,他便隻盡量輕鬆地笑著說:“看來這是要把之前欠的覺都補回來,那這要補到什麽時候去了?”

裴翊笑起來,不答反問:“你不陪我嗎?”

段星斂故意回:“我這不是還要上班掙錢養家呢嗎。”

“可你現在不也沒去上班,別去了吧。”實驗室卷王裴博士如是荒唐地說,“想你天天陪我,你在我身邊我才睡得著。”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