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神騙
馮祚原以為會等鐵老板很長時間，但是沒想到就他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打個瞌睡的功夫，鐵老板就拎著個塑料袋推門而入，嚇得馮祚急忙立正，並腳，敬禮，問候一氣嗬成。
“老…….老板，宴會那麽快就結束了？”
“廢話，那些信教的家夥一個個都不喝酒，隻有果汁和難喝的要死的無酒精麥芽飲料………吃飯沒酒還吃個屁啊。”
鐵老板懊惱道，然後把手裏的塑料袋丟給了馮祚，馮祚打開袋口，一股孜然香味從裏麵冒出來，原來是條烤羊腿。
“整頓飯全在聽那個什麽狗屁將軍瞎逼逼，害得老子吃兩口就得鼓掌，大半桌子菜隻動了一點就浪費了，特別是這羊腿，剛烤好端上來的時候多香啊，全毀在那幫逼的馬屁上了，一氣之下就給打包回來了……..不管你是當早飯，中飯，晚飯還是夜宵，給我吃完它，一點都別給我浪費！”
馮祚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是不是還要再來一句“謝主隆恩”，以示感激之情？
鐵老板回到他的辦公桌前，拉開一個很隱蔽的櫃子，在馮祚的目瞪口呆中掏出了盒裝紅燒牛肉麵和青島啤酒，然後熟練地撕開了包裝紙，從保溫壺裏把熱水注進去。
“對了，你小子有什麽事嗎？”
“這是一期內刊的樣品，您請過目。”
馮祚掏出一本大概是A4紙大小的小冊子小心翼翼遞過去。這是他這兩天絞盡腦汁，各種七拚八湊找來的文章，甚至其中有幾篇完全是從叛軍的宣傳文件裏抄的，隻是改了地名人命而已，完全就是糊弄貨。
但是鐵老板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他隨便翻了幾下，眉頭就皺得老緊。
“嘖嘖嘖，馬馬虎虎吧，做了那麽長時間還是做成這吊樣，要不是看在你這段時間跟著我東奔西跑沒時間好好工作的份上，早讓你把這破爛吃下去了。”
馮祚身上冷汗直冒，同時迫切期待鐵老板說一句“得了，這事就交給別人做吧”，這樣自己就能從這份倒黴工作裏解脫了。
“出下期之前，你小子好好練練吧，至少把封麵給我打成彩色的，你看看這鳥東西，黑白黑白全是黑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報喪帖呐。”
“怎……..怎麽還是我？”
馮祚傻眼了，結結巴巴道。
“現在這活隻有你幹得有經驗，換個人還得從頭熟悉工作，更是煩人。”
“可是我搞不好……….”
“那是你小子沒用心，好了，別廢話了，讓你幹你就幹！”
鐵老板不耐煩了，一拳捶在桌子上，壓泡麵蓋子的鼠標一下飛起來老高。
於是馮祚隻好硬著頭皮接了這口鍋。
“說起來，老板，還有件事。”
“有話快說，別礙著老子吃麵。”
鐵老板說著，已經“哢嚓哢嚓”掰開了叉子。
“年會發言是什麽？”
“哦，這個啊，感謝我吧，我給你提名‘年度十佳新員工’了，好好準備發言稿，回國前我要搞一場大年會。”
鐵老板說著，用塑料叉卷起麵條，然後帶湯帶水稀裏嘩啦塞進了嘴裏。可是馮祚卻覺得自己的腦袋整個都大了起來。
“老板，你別提名我中不中。”
“我現在就把你踢到暉哥手下刷馬桶中不中？”
“不中不中，那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馮祚的交涉完全失敗，從鐵老板麵前落荒而逃，可是鐵老板卻叫住了他。
“唉，對了，滾回來。”
“啊，什麽事，老板。”
“你說老子不隻是個軍人，那你說老子是什麽？”
“啊哈？”
“在火車上，你說的那句話。”
馮祚愣了好幾秒鍾，終於想起來，自己一個月前在那輛波斯火車上，好像無意中有感而發，是說過那麽一句話，還被人好一通嘲笑。
可是鐵老板是怎麽知道的，而且事情都過去了快一個月，他怎麽還記得，老天，難道是要秋後算賬，給自己扣個妄議天威的罪名？
和鐵老板胡說八道基本等於找死，於是馮祚隻好硬著頭皮直說出來。
“你是瘋鼠的…….老大。”
“不不不，不用臨時修改用詞，直接說出來吧。”鐵老板豎起手指輕輕擺了擺，不過謝天謝地，他的情緒還算穩定，並沒有發火。
“你是瘋鼠的帝王。”
“嗯哼，這就有意思多了，為什麽那麽說呢？”
“瘋鼠就是你的私人財產和物件，沒有任何人可以染指，所以你得用上一切手段統治瘋鼠，既要用人，也得防著人，把每個人都變成瘋鼠這台機器上的一部分，而核心則永遠是握在你手中，一切看上去是折騰人折磨人的規矩，其實都是這個目的。”
鐵老板露出了微笑。
很輕，很淡，就像是池塘裏的漣漪。
隻是一秒鍾，他就恢複了凶神惡煞的模樣。
“好了，你可以滾蛋了。”
關上辦公室的門，馮祚感覺心髒狂跳，自己沒被當場打死還真是夠幸運的。
大晚上的無事可做，於是馮祚決定去看一眼V仔，雖然內心裏他覺得這種探視並沒有什麽意思，甚至可以說是無聊，但是畢竟這哥們已經在**躺了好久了，不去看一眼覺得情理上過不去。
本來馮祚覺得應該買點水果去，可是轉了一圈才發現，前線物資匱乏嚴重，一點點糧食水果都賣出了以美金計算的天價，馮祚覺得頗為肉痛，剛好手裏還拎著鐵老板賞賜的羊腿，馮祚當即愉快的做出決定，就把這玩意兒當慰問品了，還省下一筆錢。
“嗨，夥計，不是聽說你在當教官嗎，怎麽有空來這裏玩？”
V仔看上去氣色還不錯。據說他這一槍挨得還挺走運，因為是硬質高速彈頭，所以一打兩個眼，也沒有傷及脊椎之類的要害，所以很快就脫離了生命危險。
“剛被老板轟出來，渾身難受，過來看看生活更難受的人，突然覺得心情好了不少。”馮祚開起了玩笑。
“去你媽的蛋。”
V仔罵了一句，神色稍稍有些黯淡。
“唉，這一趟跑得真是冤枉，錢沒賺到，戰功沒打下來，還白挨了一槍，真他媽倒黴透了。”
馮祚連忙用最大努力勸說他，並告知和他交手的是大名鼎鼎的第五狙擊手，他輸得不冤。V在的臉色這才稍稍好轉了些。
“媽的，管他第幾狙擊手，下次一定要親手斃了他，讓幹雇傭兵這行的人都知道我的厲害！”V仔狠狠道，不過馮祚隻當是他是說說狠話而已，沒當回事。
突然，V仔的神色有點別扭起來，縮頭縮腦的。
“夥計，問一下，當時我被放倒的時候………..老板是個什麽反應？”、
這家夥怎麽突然問這個了？
馮祚仔細想了想，還是回答了他。
“讓給你好好治療，然後讓阿鱉好好帶你，別把人帶廢了………大概就是這意思吧，時間太遠了詳細記不清了。”
“呼呼呼，那就好那就好，那還有救。”
V仔拍著胸口，開始大口喘氣。
馮祚發現這小子幾乎三句不離鐵老板，再結合他之前的表現，如果不是親眼見過鐵老板是個狂野大漢，他甚至都以為這小子是遇到的夢中情人，把魂給勾走了。
“臥槽，難道這小子想往上爬？還真是有膽。”馮祚在心裏暗暗道。
不過，表麵上他裝出什麽都不懂的模樣。
“好了好了，別瞎想了，戰鬥受傷扣錢也扣不到哪裏去，老板還算是個講規矩的人。”
“嗨，我倒是希望他多罵罵我呐，這樣還能在他腦海裏留個深刻印象，你知道嗎，老板手裏一直有個小黑本，給每個人都記了紅賬黑賬，紅賬加分，黑賬減分，上下不封頂，要是被扣到負數，你就可以直接滾蛋了。”V仔搖著頭，顯得有些緊張。
“好了，你想上天老板也不會出來安慰你，我這裏有點夜宵，要不要一起吃。”
馮祚說著，伸手往後麵一撈，卻發現自己一直拎著的塑料袋不見了。從旁邊的床位上傳來“啪嗒啪嗒”的嚼咽聲。
啥？
“呼，烤得水平不錯，可惜就是香料放多了一點，鹽放少了一點，更重要的是涼了，要是能趁熱就更好了。”
小柯大大咧咧坐在病**，翹著腳，雙手並用撕扯著羊肉往嘴裏塞，肉油都滴到腿上了，模樣相當難看。
“臥槽，你是什麽時候來的，還有，那是我們的夜宵！”
馮祚看到這貨就氣不打一處來，就在幾個小時前，自己可是差點被她騙上天。可是V仔的眼睛卻一下就直了，連連拍著馮祚。
“妹子妹子，臥槽，快看，有妹子。”
“好了好了，你省省力氣吧。”
小柯哢嚓一聲扯出一條羊腿骨，深深歎了一口氣。
“拜托，好歹大家也是同事啊，我在手術台上忙了十幾個小時，差點沒掛掉，就吃你們兩口夜宵你們都不樂意。”
“等等，你確定你真的去做手術了，你隻是一年級生吧？”馮祚一臉狐疑。
“切，肯定是我那暴躁老哥又嘰嘰歪歪說了很多廢話吧，他就沒跟你說，我從小就是奇才來著，要論學習水平可比他要厲害得多，掏子彈綁骨頭這種小事看幾遍人體解剖就大概會做了。”
“如果不信的話，我給你們詳細描述下病人情況好了。比如我的第一個病人，腿骨折了，是衝鋒的時候被後麵開裝甲車的傻叉戰友一個沒刹住車碾過去的，送過來是腿骨一折兩段，其中一頭帶骨刺的部分直接穿了皮膚，白茬茬的，還粘著血管和筋肉，你們也知道，骨頭是造血器官嘛，那出血量可是超大，沒辦法，我隻好把附近的肌肉和皮膚都切開了，然後把兩截骨頭裝回了原來位置。”
“當然，這還不算晚，還得用鋼釘從兩頭把腿打穿，再嵌入兩塊鋼板夾住骨頭，就像夾心餅幹一樣，啪，接著再打上石膏，如果骨頭長變形裏的話，鋼板就會硬生生把骨頭強行擠壓回去，啪啪。”
小柯把羊腿骨掰斷，然後誇張地敲了一下，給它配了個音。
V仔和馮祚下意識看了一眼那條倒黴的羊腿，從骨子裏都替這頭淒慘的綿羊覺得疼，甚至自己也從骨頭裏開始不自在起來，好像自己身上也釘著鋼板，磨得骨頭咯咯響。
“接下去就是第二個了，這個就有點慘了，是被炮彈破片撕開了肚子，偏偏他的開始麵朝地撲倒的，唉，於是送過來的時候，他的腸子，胃袋，血管，肌肉，全是髒東西和沙子，一片一片粘在那兒，就像是五顏六色的芝麻糕一樣，光是清洗就洗出了小半盆髒水，最麻煩的還是進去的小蟲子，到處爬啊爬的，就喜歡往小地方鑽，我翻了半天器官才夾出來………….”
現在，兩個男生已經覺得自己的腸胃開始發癢了，然後看了眼羊腿上的孜然粒和芝麻，立刻覺得有點反胃跡象。
小柯還想進一步舉例說明，但是兩個男生馬上全力阻止她。
“停停停，大師你別說了別說了，都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