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誣告

走私船載著瘋鼠雇傭兵緩緩離去。

馮祚坐在船舷邊呆呆看遠去的海岸線,他本來覺得自己應該會覺得悲傷,可是現在他心裏就像是堵了一團棉絮一樣,又是麻木又是鬱悶,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瘋鼠強行殺死了羅科索夫斯基,也成功激起了整台國家機器的憤怒。

攔街動槍,使用爆破武器,殺傷平民,殺死外國使團成員,與國安特工對抗………..一天之內,瘋鼠雇傭兵團就把所有禁忌觸犯了個遍。

更嚴重的問題來自於政治層麵。隨著羅科索夫斯基的去世,他預計要交給政府的資料全部變成了無法提交的“死件”,整個代表團受到極大驚嚇,幾乎是倉皇逃回國。按照暉哥獲取的內部信息,光是海軍因此至少要“多付出七八年的科研攻關時間”。

瘋鼠的基地幾乎是第一時間被查封了,所有和瘋鼠有關的人員都受到的審查,一部分人員被逮捕了,連和瘋鼠有關係的相關人員也受到牽連倒了黴。鐵老板不得不竭力保證一部分國內戰鬥骨幹的撤離,馮祚他們就是第一批人員。

暉哥沒有走,他說自己已經沒有繼續奮戰的精力了,反正他關係多,留在國內也不至於被怎麽為難,到時候再為瘋鼠斡旋一下,未必沒有周轉的餘地。

馮祚一開始是不想走的,但是鐵老板勸他道。

“小子,你可是在國安麵前開槍殺人啊,光這一條就夠你坐穿牢底了,你覺得還能在國內呆著嗎?快走吧,我保證在合適的時候,你能回到國內來。”

想起自己和老媽隔著鐵窗眼淚汪汪的景象,馮祚立刻覺得別扭起來,不得不同意了鐵老板的提議。

“抱歉,如果當時是我開槍殺人的話,或許會好一些,反正我也是無父無母的無頭鬼,現在反而讓你小子做了惡人,搞得有家都回不去。”

身後突然傳來鐵老板的聲音,馮祚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別那麽說,老板,不然我會發火的。”

“這一槍我打得非常舒服,真的,老爸那沒用惡兒子終於能給他做點事了,而且是報血海深仇,光這一點,就算我躺進棺材板裏,也依然覺得驕傲,所以,別說那些道歉的話了。”

馮祚扭過頭,眼睛裏冷光隱動,就如同尖刀一般!

鐵老板愣了一下,心裏突然湧上無盡的感慨。

這小子長大了啊,想兩年前他剛來瘋鼠的時候,完全就像個傻逼一樣,可是現在卻隱隱透出男人的堅毅氣質來了。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

“沒什麽,不過老板,我還有件事,是關於苦哥的,他…………”

馮祚的聲音突然變得艱澀,鐵老板皺了下眉頭,一屁股坐到了他身邊。

“雖然我覺得這樣說會讓你難受,但是我還是直說吧。苦哥是自願來的,在這之前,我已經給苦哥辦了退休手續,他完全可以不用管瘋鼠的事了,但是他看了新聞後,還是第一時間趕過來了,並堅持要上戰場,怕你激動之下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來。”

馮祚神情黯然。

結果還是被苦哥料中了,他真的一下激動起來,變得不顧一切,差點和羅科索夫斯基拚個同歸於盡,最後還是苦哥用生命救了自己。

可是,自己卻永遠沒有和苦哥道謝的機會了。

“苦哥的後事我會盡量解決的,而你這邊的家人照顧也是,”鐵老板歎息道,突然他的眼神變得有點怪異,“話說,你小子和我不一樣,如果有機會脫罪的話,你可要抓住啊。”

馮祚一時愕然:“老板,什麽意思?”

鐵老板沒有說明,隻是接著說了下麵一件事。

“今年,你就帶幾個人,幫我打理好泰北新基地的事吧,我在那邊有個新補給基地,馬上就要投用了。”

馮祚大吃一驚,之前他可從沒有得到過在泰國建基地的信息,況且泰國叛軍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就被消滅的所剩無幾,最近雖然亂七八糟的民眾運動不斷,但是總體政局也趨於穩定,根本沒有生意可做啊。

“蓋這個新基地,一方麵是為了給東南亞地區建立一個物資和人員轉運基地,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給東歐撤回的人員物資找個地方。”鐵老板解釋道。

“等等,東歐,那不是夥計們用老命打下來的地盤嗎?為什麽要突然放棄了?”馮祚頓時吃驚不小。

在馮祚印象裏,東歐的地盤一直是鐵老板酒後掛在嘴邊的高頻率詞,在他眼裏,能親手在那些傲慢的白裔雇傭兵腹地打下一塊地盤,是前無古人的成就,是他最值得驕傲的戰績。

鐵老板點了根香煙,吞雲吐霧,神情裏全是苦澀。

“他媽的,還地盤,老子都快要破產了,哪裏還顧得上那個。”

走私船最終在閣昌島附近登岸了,因為事先溝通了海軍,所以走私船一路暢通無阻,並沒有被炮艇發現,順利把一船人和物資都放了下來。

閣昌島是個小有名氣的旅遊景點,四周停泊著不少旅遊船,露宿的遊客也有相當數量,突然多出一船人並沒有引起什麽懷疑。飽經風浪和機艙異味折磨的瘋鼠雇傭兵們搖頭揉腰,甩動著酸痛的四肢,然後就準備就地解散,向事先布置好的任務點機動。

“等等,你小子不能走!”

突然,豬頭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然後一下擋在了一個人麵前。

所有人都停住了腳步,驚訝地朝豬頭看去,隻見他擋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第九隊隊長丁哥。

此時,第九隊隊長神情冷峻,而且透著厭惡。

“讓開,王八蛋,憑什麽我不能走?”

豬頭冷笑兩聲道。

“嘿嘿,讓你走,你他媽還不跟國安的人勾搭上天去!老板,快下令抓住這小子!”

話一出口,立刻語驚四座,所有瘋鼠雇傭兵都下意識跳開一步,伸手搭住了藏在衣衫裏的武器,而丁哥的親信也馬上做出了反應,兩隊人馬之間立刻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

馮祚嚇了一大跳。

按理說,國安與他們兩人的會麵應該是極秘密情況下進行的才對,為什麽豬頭會那麽快知道,而且知道也不用在那麽多人麵前捅出來吧,那自己豈不是要連帶著倒大黴了。

“你他媽少血口噴人,我勾結國安?你怎麽不說我勾結你老婆呢?”丁哥沉著臉道。

“嘿嘿,你以為你事兒做得隱蔽沒人知道嗎?早就有消息了,不然你小子最近在地盤上招募那麽多人是幹什麽,搞聯歡嗎?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他媽是想叛變,老板,快逮住這小子!”豬頭嚎叫道。

“放你媽的豬屁,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隊長勾結人了,分明就是你這死豬想借機搞事情!”丁哥的親信也扯著嗓子大吼起來,幾乎就要把武器拔出來。

瘋鼠兩支派係隱藏的矛盾突然爆發了,炸裂了,幾乎到了武裝衝突的邊緣

從建立開始第九突擊隊就是遊離於瘋鼠指揮邊緣的“灰色武裝”,因為丁哥獨特的帶兵方式和對瘋鼠本隊的大不敬,一直被視為異類,本身就很受人猜忌,現在豬頭一挑撥之下,立刻就能引出全員的不信任感。

馮祚突然有種矛盾感,他不知道該站哪邊了,突然他發現丁哥的眼睛筆直的盯著自己,眼神裏充滿期待。

“他媽的,有病啊,看我幹什麽。”馮祚心裏有點毛毛的,他悄悄後退了兩步,撤離了爭鬥圈。

就在這時,鐵老板突然起步走到了丁哥麵前。

四周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了,鐵老板的雙手是空空的,隻有一件短袖襯衣的身上也沒有任何掛帶,可是他的身軀卻比任何武器都要厲害,都要充滿威懾力,讓任何人都不敢輕視。

畢竟是前任兵王,氣勢上就非同一般。

豬頭的眼神裏一下充滿了期待,而丁哥的瞳孔緊縮著,拳頭用力握緊,似乎也被鐵老板的氣勢牢牢壓製著,但是他並沒有畏懼,冷冷的對上了鐵老板的視線,似乎要向這個所向無敵的強大男人發起挑戰。

突然,鐵老板行動了,但是,他沒有施展任何攻擊動作,隻是用很輕的幅度抬起手臂,搭在丁哥肩膀上。

“好好幹吧,小子,你愛整成什麽樣就整成什麽樣把,但是我就隻有兩個小小的希望。”

“………老板你說。”

“希望你永遠能打著瘋鼠的旗號,作為瘋鼠的一員戰鬥,哪怕隻是表麵上的。”

丁哥呆住了,豬頭也呆住了,顯然沒想到鐵老板竟然會提出這種要求。

丁哥傻呆呆道。

“那麽,還有一個呢?”

鐵老板仰頭笑了起來,笑得很蒼涼,笑得海風都充滿徹骨的寒意。

“希望我死了以後,你能把我牌位供著,不能讓我死了以後,在那邊斷了頓啊。”

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甚至因為寒意,感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因為鐵老板說的話實在是太恐怖,太不合常理了,簡直就像是將死之人說的遺言一樣。

丁哥目瞪口呆,一副傻了眼的模樣,但是最終,他還是重重點了點頭。

“老板你………”

豬頭鼓起眼睛想說些什麽,但是卻被鐵老板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閉嘴。”

馮祚悄悄鬆了口氣,原來剛剛豬頭不過虛張聲勢,隻是試圖想通過一通亂開炮打亂丁哥的陣腳,並且影響鐵老板的判斷。

可是緊張過去,馮祚突然感覺到新的不安。

不僅僅是馮祚,眾人突然都產生了一種感覺,那就是這位叱吒風雲的華裔雇傭兵王者老了,像個老人一樣開始囑托後事。

瘋鼠的前景突然變得黯淡起來,讓人不敢去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