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收尾(2)

隨著新力量的加入,戰場上出現了相當長時間的沉寂。

馮祚總算有空閑放下機槍,在距離戰線很遠的位置給自己找了個安靜的小房間,把自己和一堆雜誌關在裏麵,一邊回憶著高中電腦課上教的東西,一邊一點點把最新一期雜誌排版出來。

這可不是個容易的活,經常是做的時候感覺都還可以,可是打印出來的話橫看豎看都像是一坨屎,拿去墊桌角用,反複折騰之下,馮祚無數次都差點想砸了電腦。

“叮叮”

突然桌麵上彈出了郵箱來件提醒,原來是小柯發來的郵件,隻有一個附件壓縮包和短短一句話“全部二十二篇文章翻譯完畢了,一篇五十,用美金結算哦親”。

馮祚在心裏罵了無數遍奸商,可是無可奈何之下,也隻好掏出手機轉賬打錢。沒辦法,誰叫這兩兄妹是瘋鼠中學習最好的優等生呢,小柯甚至還是精通英日俄三語的妖孽,馮祚一開始為了省點錢想自己動手翻,結果翻譯出來的東西狗屁不通,猶如英式甲骨文,樣品呈上去就被鐵老板罵了個狗血淋頭,隻好乖乖轉回去找外援了。

“咚咚”

房門被敲響了,馮祚習慣性地把桌上打開蓋子的槍套往身邊拉了拉,解除手槍保險,這才扭頭對門外喊道。

“你好,請進。”

進來的是房東大媽一位胖胖的斯拉夫女士,她的丈夫是曾經的援華技術專家,她在中國呆過一段時間,能說一口還算流利的粵味華語,交流上基本不成問題。

“您的午餐,抱歉,兵荒馬亂也買不到什麽吃的……..將就一下吧。”

房東大媽一邊歉疚地說著,一邊擺下一個木盤和一個碗,木盤裏裝的是酸奶拌土豆,碗裏則是紅菜湯。

說實話,馮祚真心不習慣俄餐,特別是紅菜湯,做法猶如亂燉,什麽橄欖,洋蔥,西紅柿,醃肉丟進一鍋煮開,那種味道簡直是說不出的怪異,可是偏偏俄餐裏頓頓少不了的就是這一鍋亂燉湯,馮祚也隻好當補充營養的大補藥喝了。

“哦,對了,夫人,能否看一下這個,你能看得懂嗎?”

馮祚從文稿中抽出一篇已經譯成俄文的文章遞過去,那是小柯剛剛翻譯的,馮祚有點不放心這家夥的外語水平,要是翻出來的東西也是狗屁不通,正式發布出來鐵老板不抽死他才怪。

房東大媽急忙把自己沾著菜葉和水珠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把文稿捧到眼前,看了幾行之後,她突然“噗”一下笑出聲來。

“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馮祚一下覺得心提了起來。

“不,並沒有,好棒的文筆,寫得真漂亮,隻是這個文體………抱歉,總能讓我想起當年國家還在的時候,歌頌領袖的文章,那時我還是小姑娘,光是課堂作業就抄了不知道多少篇,再看到類似的文筆有些懷念,可是你為什麽要那麽寫呢?”

“還能為什麽,老板他就是瘋鼠活著的領袖。”馮祚撇撇嘴,忍不住嘲諷了一句。

“是嗎,那你們還真是太幸福了。”

房東大媽說出來的話出乎意料,馮祚一時還以為自己聽不懂華語了。

“什……..什麽,怎麽可能幸福,我們可是時時刻刻受到統治階級壓迫耶。”

“但是至少,有人充當你們航行中的舵手,帶領你們衝擊驚濤駭浪。看看現在上台的那一群群混蛋,競選的時候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一上台就自顧著自己爭權奪利,把國家權益當土豆一樣隨便賣掉,完全不管斯拉夫人的利益會變成什麽樣,哪像領袖啊,又正直又無私,那個時候,哪個民族敢看不起我們?”

房東大媽的話變得激憤起來,似乎是已經壓在心裏很久了。

按照她的說法,國家就是被這些蛀蟲搞壞了,當初一切都運行得好好的,突然一群人就跳了出來,開始鼓吹新秩序,新法律,許諾隻要實行了“新政”,社會上一切的黑暗都會消失,一切不好的東西都會變好的,蠱惑了一大批人跟著他們一起拉幫結派。可是最後,那些人一上台,馬上就變得比曾經的黑暗更黑,比曾經的王八蛋更像王八蛋,社會全亂套了,大家都上了惡當,都被當槍使了,這時後悔都來不及了。

馮祚稍稍搖頭,覺得還是了解不了這種奇異的思維,於是和房東大媽隨便閑聊了兩句後,就送她出門了。在臨走前,房東大媽突然扭頭道。

“對了,小夥子,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你可以寫寫關於怎麽做中國春卷的文章,老實說,我已經快五十年沒有吃到那東西,自己動手又怎麽都做不出來。”

送走了房東大媽,馮祚繼續埋頭在筆記本電腦前苦幹起來,前前後後又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終於排出了一個還算讓人滿意的板麵,雖然說離完美差得遠,但是對比手裏那些雜誌,觀感上至少已經很接近了。

就在馮祚伸了個懶腰準備放鬆一下時,突然門就被咯吱一聲推開了,這種無理舉動立刻讓馮祚大為氣惱,他可是從入住第一天就強調,無論如何一定要敲門的。

“喂,我不是說過盤子我自己可以……”

馮祚的話才說了半截,一下就刹住了,原來進來的不是房東大媽,而是他的頂頭上司鐵老板!

抱怨一下全部吃回了肚子裏,馮祚趕忙跳起來,立正,讓座,倒水,一氣嗬成。

“老板,請坐請坐,您公務繁忙,怎麽有空跑我這破地方來了?”

鐵老板翹著二郎腿,一雙鷹隼似的眼睛打量著馮祚的房間,當他的眼睛落在丟得滿地都是的廢紙團和幾乎疊得和床板一樣高的印刷品樣件時,不由愣了愣。

“這都是你做的?你這些天都在搞這些玩意兒?”

“是的,老板,不過進度有點慢……….啊,不過你放心,馬上就弄好了。”

馮祚忙不迭的回答道,生怕說慢了就要被鐵老板認為是無能和愚蠢。

可是出乎意料,鐵老板的臉色很是溫和。

“好的,我知道了,你小子不錯,很有幹勁,這一點非常好,比那些懶鬼要強不知道哪裏去了,好好幹,還缺什麽盡管來向我報告,我盡量給你解決。”

馮祚受寵若驚,差點站都站不住了。

“老馮那老鬼還好嗎,剛招你時看到他的模樣,簡直像是快要病死了,哦,你坐吧,隻是隨便聊聊而已,別緊張。”

“前兩天打過電話了,還是老樣子,好幾年了,十二指腸潰瘍,好好壞壞,一直沒法根治。”

馮祚謹慎地坐下來回答道。

今天鐵老板穿得很隨意,棕色的皮夾克加上灰色的長褲,鹿皮鞋擦得錚亮,一副休閑打扮,他身上狂暴的戾氣也仿佛被這一身服裝削弱了不少。

“唉,可惜了,要不是這個破病,你老爹現在起碼是個正團級幹部,無論如何也不至於混到個小小連長就退役,當年‘南風’馮雲郎,可是軍區傳奇一樣的人物。”

馮祚有些驚訝,因為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老爸隻是一名普通軍官而已,從小到大,也從沒聽他說起過自己有什麽光榮事跡。

“老爸,他…….他很厲害嗎?”

“你什麽都不知道?好吧,果然是那老鬼的作風,把所有失敗當成恥辱,一輩子碰都不想碰一下。就因為自己在軍隊裏混得失敗,所以自己把自己和軍隊相關的一切都隔絕掉了,就因為自己交際失敗,就和所有朋友劃清界限……….但是他就是不知道,隻有從失敗裏汲取能量,人才能前進,所以他到現在都隻是原地踏步而已。當年要不是實在是沒辦法,估計他根本就不會打我這個老戰友的電話。”

雖然鐵老板的語氣充滿了諷刺,但是馮祚總覺得裏麵時時刻刻都透著痛惜的味道。

突然間,一股心酸感從心裏湧上來,馮祚簡直不敢想,因為自己的無能和廢物,老爸到底做了多少自己不情願做的事。

“老板,我就冒昧問一下,您是有什麽正事嗎?”

在鐵老板身邊呆了那麽久,馮祚也知道了,鐵老板不是那種閑得沒事做就會來找下屬拉家常聊天的人,因為鐵老板是個暴君,是個狂徒,他從來不是那種體恤下屬的領導。一旦鐵老板某天會溫情脈脈地找你說閑話了,那往往意味著,他手裏有一件難度不算很高,可是卻相當尷尬的任務需要你完成了,比如讓你找一個GAY佬客戶接頭,又比如說讓你去某個非洲食人魔軍閥那兒要任務尾款,又比如需要你回國去頂某個戰鬥骨幹吃幾個月牢飯。

所以,現在馮祚全身毛骨悚然,連心跳都快驟停了,就等著鐵老板說話。

“唉,你小子,果然就像南風年輕的時候一樣,觀察人的本事還挺高超。”

鐵老板苦笑起來,像個苦惱的大男孩一樣伸手撓著頭。

“有件小事,下個月我有個出國計劃需要靠得住的人同行,不過不是什麽重要戰鬥任務,你能不能抽得出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