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交頸纏綿正是濃情,從屋外傳來辰厭大咧咧的嗓音:“喂,大夫到了啊,那什麽,要是能進來的話吱個聲。”

被打斷的莫瑀滿心窩火,楚瑾見他臭著臉色皺眉的樣子笑出聲,被莫瑀鬱悶地捏了一把腰威脅道:“你再這樣,我熄燈後還來。”

“別,”楚瑾連忙斂笑撐起身子,他在莫瑀唇邊討好親了一口道,“近日騎馬磨得我疼,你饒了我吧。”

“多疼?受傷了?”莫瑀一臉正色發問,說罷要掀開楚瑾的下衫,“讓我仔細檢查一下,給你擦點藥。”

“走開。”楚瑾瞪了他一眼,見人麵色無辜乖覺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屋外辰厭忍無可忍道:“再不說話直接進來了啊。”他剛剛拉住那個小婢,就怕兩個人白日**被抓,這把臉往哪擱兒。

楚瑾整理好衣衫推推莫瑀,語氣埋怨又無奈的寵溺:“好了。”

莫瑀這才戀戀不舍從**起來,隻是又抱著楚瑾不肯撒手。

辰厭進來之時就是這一幕,楚瑾無可奈何看著莫瑀抱著自己胳膊。

他臉上的表情勉強維持住正常,咳嗽兩聲對同樣目瞪口呆的大夫道:“嗯,大夫麻煩您看一下吧。”

開了兩副風寒的藥,大夫匆忙就走了,連錢都忘了要,還是辰厭追出去給了錢。

想必此地落後,大夫未曾見過兩個男子也能在一起的事,一時被震驚到了。

夜裏莫瑀偷摸翻窗進屋,卻發現楚瑾穿戴完整,正秉燭端坐在木凳上挑眉對他一笑。

莫瑀心裏以為楚瑾在等著自己親昵,一瞬激動到麵紅耳赤,急匆抱著楚瑾在人頸窩落下吻。

待莫瑀想更深入一些,楚瑾抵開他笑道:“好了,談正事。”

莫瑀隻恨自己沒能在楚瑾來之前把事情處理完,他收緊雙臂鬱悶道:“匪眾兵寡,欠收,稻田被淹,政事不興。”

“貧窮百事休。”楚瑾輕歎一聲,莫瑀親親他的側臉輕聲道:“有人來改變就好,我們在呢。”

翌日一早,天上的雨落得小了些,田間地頭忙著引水的百姓見著莫瑀身旁多出來的人忍不住停下動作多看幾眼,一時又打翻了一罐子醋,叫本來就冰冷的臉色更多了一層陰雲。

“好看,好看啊,”辰厭抬頭望天,悄悄將目光從楚瑾轉到莫瑀臉上,陰陰笑道,“好風光。”

楚晟不明所以看來看去,最後被張清英搖搖頭拉著隨楚瑾去了田邊。

腳上水履用皮革和鐵麵做成,雖然防水卻沉重,楚瑾蹙眉撈起下擺心道不該穿著長袍來此,他彎腰從水田裏拔出一根根莖已然綿軟的稻穀,手指輕輕一掐便成了兩截。

“這種根部已然損壞的稻穀就快些拔出,若是一片田裏受災嚴重,便將剩下的稻穀都移種在同一片田裏。”楚瑾躬身指指稻穀,一邊與身側的百姓輕聲交流。

容顏姣好之人說話總有更多人願意聽,他輕語細言眾人亦聽得認真:“留出來的空地,此時可以種一些其他東西彌補。”

這雨將停,要及時將稻田中的渣屑清理掉,楚瑾將歪倒的稻苗扶正,又用一點水洗去稻葉上的泥漿,眾人看懂如何做便四散開各自忙碌去了。

田地裏彎腰下去一片百姓,都在拚命地搶救稻田,不知何時雨水停下,從連日陰鬱的雲層後透出一束光,有人感覺到光線的變化抬頭,見曦光綻現激動到熱淚盈眶。

這陽光微弱卻帶來希望,楚瑾眯著眼睛望去,心裏盤算著此時稻田處於孕穗期,雨後曬田不能過度,應幹濕交替避免稻穗被悶熟,如此長出來的穀粒幹癟產量也低。

他邊想邊走,不小心撞到了莫瑀的背,一時鼻子紅了一片,莫瑀轉過身伸手揉揉他的鼻頭,趁眾人望著天邊朝霞喜極而泣時飛速吻了下楚瑾的臉。

瑰色的霞不止在天上,也在愛人臉頰,更在莫瑀心雲間。

受災的田地比想象中更多,楚瑾看著下麵傳上來的書啟,難受地揉了揉眉心,他低眉長歎:“還是要上書請求賑災。”

莫瑀點頭安靜提筆上書,楚瑾困倦地眯著眼倚靠了一會兒椅背,又惺忪睜眼寫信往京城讓竇青注意京城米價,務必開始屯糧以備不時之需。

若是朝廷審批來不及,生死攸關,他也有準備不必慌亂。

連日不知第幾次不經意從後院處走過,喬三娘手支著下巴咯咯笑著望向楚晟。

她臉上擦著粉掩住眼角和眼下的溝痕,每日楚晟來時就推開窗笑意滿眼,她年齡不小但風韻猶存,自有不少膽大包天之徒敢伸出橄欖枝。

她心料這豐神俊朗裏帶幾分邪氣的年輕人亦是如此,也不推拒,隻待著魚兒自己上鉤。

果然過不了幾天,那公子哥就按耐不住與她邀約,說是不懂南陽城裏胭脂水粉如何,請教她一番。

喬三娘心領神會與楚晟一同出門,二人天南地北隨意清談,這小地方俊俏男人少見,這般一看就不凡的男人更少見,誰人見了楚晟都不得不往喬三娘處投來歆羨目光。

喬三娘掩著唇笑,也不主動拉開與楚晟的距離,卻也知道保留著分寸不叫人閑話。

這胭脂水粉店裏銷金一把,喬三娘心滿意足勾著楚晟的胳膊嬌聲道:“你過來些,小冤家,這裏可沒人看。”

這脂粉店老板亦是她入幕之賓,次次她帶人前來得利不少,自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誰知被挽上胳膊的人渾身僵硬,同之前所有的男人都不同,反而臉色微紅慌忙推開她道:“不急,不急。”

喬三娘心道這大地方來的貴人就是不同,玩的與以往那些鄉巴佬不一樣,要慢慢來,細細來,左右她得了脂粉,橫豎不虧,隻笑著摸了一把楚晟的臉道:“都聽你的。”

微紅的臉色漸漸轉白,楚晟抖抖嘴唇扯出一個笑,道:“今日恐怕隻能陪夫人到這裏,聽聞中秋有燈會,不知能否約夫人一續,便是想著此處何種特色,若不知曉豈不白來一次。”

夜色裏要做的事就比現在大膽的多,喬三娘蔻丹掩住紅唇嬌笑,隻低聲湊到楚晟耳邊:“中秋之前老爺外出三日,去別莊找他養的小心肝,我們時間有很多。”

她媚眼如絲,又隨手挑選了兩套桃花金粉胭脂。

見楚晟付錢時沒有分毫猶豫,更笑逐顏開幫她多挑了幾盒香膏,喬三娘心道這公子哥雖然人比旁人猴急,不要親昵直接要親熱,給錢卻是一頂一的大方,若她再年輕十歲,便是無論何種手段都要得到這男人。

回自己房間後的楚晟捏著鼻子叫人備好熱水,眉頭輕輕皺起將身上的脂粉味洗去,他剛擦幹身子換上新衣,門便扣響了,他輕應了一聲,張清英便推門進來。

見楚晟長發沾著溫熱水汽,原本天生蒼白邪氣的臉色染上薄紅,比往日強作正經成熟的可愛樣子多了些別的味道,隻是他心裏想著街上楚晟與喬三娘舉止密切,竟不自覺皺眉。

“中秋前三日程安和不在家。”楚晟見張清英盯著他不說話,心下微微加快跳了一陣,他側過臉對著銅鏡將長發擦幹,張清英走到他背後撚起一縷濕發抹開,下意識道:“有香味。”

“還有?”楚晟苦著臉,皺著鼻子將自己的頭發捏過來聞了聞,見他如此在意,張清英唇邊漾出一點笑,輕聲道:“不是脂粉,是皂角清香。”

心下一點鬱躁來得快去得更快,很快就被張清英忽略過去。

“又是一年中秋,”楚晟突然歎了一聲,他開口後又停頓,笑道,“好久沒過過大家都在的中秋了。”

自莫瑀離開玉京三年,楚府的大小節日都過得不熱鬧,倒並非差了什麽物什,隻是楚瑾總笑著陪他們玩樂,卻在人散宴盡時獨自望月賞花期已過的牡丹。

光禿禿又有什麽好看的,不過是念著種牡丹的人。

如此楚晟便不忍心將每次節日安排太過,總是很早就散去眾人,獨自陪楚瑾四處閑逛良久。

到楚瑾覺著疲累便送他回房,那時玉京之外正是華燈初上,他一人走在街上看人海茫茫,有人思家思故鄉,他卻不知該懷念什麽。

他一個本就不受重視的庶出子,姨娘早年就去了,父親連他是不是自己的兒子都不知道,若不是偷著替大哥寫功課換來看書機會,他恐怕會這樣渾渾噩噩在那裏呆一輩子。

幸而他爬了出來,甩開了泥濘的過去,不必再為半個幹饅頭低聲下氣,也不必再看著旁人讚賞大哥才華,對自己鄙夷輕蔑。

楚瑾心有鬱疾,他本該獨身一人。

隻是他總是能與張清英正巧相碰在同一家點心鋪子,四目相對之下竟生出默契一路同遊。

一年射箭討個好彩頭,那彩頭是一盒冰皮月餅,裏麵又是他最喜歡的蛋黃蓮蓉,心饞眼饞看了許久,偏偏這雙手拿紙筆算盤賬本在行,對這些刀劍長弓一點辦法沒有。

“想要?”他聽到張清英以肯定的語氣問,不等他點頭,利箭紮穿靶心,而後傳來一道淩厲裂聲,竟是兩支箭前後射出,後一支將前一支推進靶中更深處,而後破開第一支箭插進靶心。

他一個不會弄武的人睜大了雙眼,周圍圍觀的人群發出驚呼和讚歎。

楚晟呆呆看著張清英被一群姑娘圍著遞上香囊手帕,人群中的人搖搖頭,隻拿著那一盒冰皮月餅拉過他的手離開,待人群熱鬧散去才對著他道:“不管你想不想要。”

“我想給你,算我擅作主張,希望你能……”

張清英停下來認真想了想,看著楚晟試探道:“歡心一點?今日中秋,你若愛酒,我陪你。”

張清英不會安慰人,看著楚晟眼底落寞自己心裏也生出一絲苦意。

若是他喜歡吃這點心,替他贏來,想必他就會笑一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