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渝有些心神不定。
他中午沒吃飯，直接去奶茶店做幫工，下午上了兩節課又出來打工，才做了不到半個小時，唐渝心就跳得厲害。
但是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怎麽了。
十分鍾後，唐渝低頭，看了眼手機，已經下午三點半了，還是沒有電話打進來。
“怎麽了學長？”跟他一起兼職的女生扭頭問唐渝，“學長要是有事的話，我可以先頂著的，今天人也不算多。”
“沒事。”唐渝搖搖頭，壓下自己心底的不安，繼續在奶茶店工作。
五點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往外走了，有不少學生都不上最後一節自習課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往狀元街奔來，原本還算清閑的奶茶店也變得忙碌起來。
女生也沒再說自己來的事，他們都忙得腳不沾地了。
這樣的忙碌讓唐渝勉強穩住心神，沒有太過於在意心底的不安。
陸陸續續，一批又一批的學生過來，中間總算人少了些，唐渝有了喘息的空間。
他借著這時間，給崽子做了杯奶茶，付了錢。
想了想，唐渝又做了一杯西米露，給車子煜帶的。
他今天準備早退了，等六點半晚自習開始，他就走。
唐渝想著，門口又來了一群學生，他繼續忙碌起來。
“一杯……”
“你真看見了？”
“別提，我也看見了，一堆帶著刀疤的社會混混，嚇死個人了。”
兩個女生嘮嗑著，站在旁邊等餐。
唐渝耳朵一動，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們的對話走了。
還好他做得熟練，成了肌肉記憶，沒有出什麽差錯。
“他們來這做什麽的？學校不管嗎？”
“管什麽呀，人家也沒進學校，就在學校後門轉悠，好像沒多久就往南邊走了，說要去砸家……”
“也不知道誰惹上了這些人，太慘了。”
唐渝聽著，手中的動作逐漸變緩。
社會混混，砸家……
唐渝臉越來越白，他垂眸將手中的奶茶裝好，努力忽略掉這股奇怪的感覺。
應該不會的，總不能什麽事都和他有關。
“我怕得命都不要地往前跑，還好他們沒管我，一直在說什麽五十萬，欸，隻是五十萬就……”
“啪嗒。”
唐渝手不穩，第二杯奶茶突然掉在了地上。
身後，和唐渝兼職的女生趕忙過來，有些擔心，“學長，你怎麽了？”
唐渝看不見，自己這時候臉色極盡慘白，仿佛塗上了一層□□，他手指不自主地輕顫起來，女生怕唐渝出事，抓著手機就要打120.
“不用，”唐渝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家裏好像有點事，我得提前走，之後麻煩你了，明天我給你補回來。”
女生趕忙道，“多大事，我又不是忙不過來，學長快去吧，這有我呢。”
唐渝顫抖著拽住自己留下的兩杯奶茶，隨手將店服脫下就往回跑。
雖然這時候唐渝心底無比期盼著，他的猜測是錯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地去回想。
中午一直打擾他自顧自說話的車子煜突然不發微信了，一整個下午都聯係不上，肯定是，出事了……
唐渝一邊跑一邊還記得打電話，不過打了一次，沒人接，他不再打電話，直接快跑著回去。
不會有事的，車子煜身手好，他們不會有事的。
唐渝很想安慰自己，但走到家門口時，還是被這場景嚇得差點失聲。
樓道上有著些紅色的血漬，唐渝聞不出來到底是什麽的血，而一路往家裏去，他家能砸的家具都砸了。
小小的房間裏滿是殘渣，房間外麵，放著一個又一個的紙袋，裏麵裝著的似乎是小孩的衣服。
他們已經到家了。
唐渝毫不避諱地走進去，將家裏翻了個裏朝天，沒有人。
本來就亂的家裏變得更亂了，卻仍然找不到他想要找到的對象。
閉了閉眼，唐渝沉著冷靜地走到大門口半蹲下，他摸了摸沾血的玻璃，咬緊嘴唇。
所有人，都在逼他，驅趕他的光。
可他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得到光呢？
……
“我電話響了？”
車子煜開著車去接唐渝，小崽子賺了錢很高興，大聲地唱了半天歌，等小崽子小聲收尾的時候，他才隱隱察覺到自己電話似乎響了。
給唐渝的是特殊提示音，他哪怕聽一秒都能聽出來，車子煜趕忙停下車，打開自己電量所剩無幾的手機。
“奇怪，難道你小爸這麽早就下班了？”他疑惑地回撥過去，第一次沒人接，第二次他手機直接沒電量，掛了。
不應該，如果唐渝在忙的話，他會立刻掛斷電話，然後車子煜就會選擇發短信給唐渝。
這是他們相處起來的默契。
可這一直不接電話，就很奇怪了。
車子煜麵色一變，直接一個電話打給了商池。
商池接電話倒是很快，基本響了一聲就接上了。
“喂？”
“商池，唐渝還在學校嗎？”頓了頓，車子煜急促補充，“你幫我去狀元街看看，抓緊。”
要是小跑的話，狀元街離學校最多三分鍾距離，這個點，商池必然不在學校，那找他是最快的。
“怎麽了嗎？”商池問著，倒是三兩步跑了起來，“煜哥你放心，我就在狀元街這，我幫你問問。”
電話那頭，差不多一分多鍾後，商池進了奶茶店，和那個女生問了起來，因為沒掛電話，這邊車子煜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唐學長提前回去了，好像是家裏有點事，”女生說著，有些擔憂，“剛走十來分鍾。”
商池笑著對女生說了謝，正打算低頭告訴車子煜時，那邊早早地掛斷了電話。
商池抽抽嘴角，還是不太放心地找了輛自行車，跟了過去。
這邊，車子煜聽到家裏出事後，就急不可耐地掉了頭，“寶寶，我們現在回家，待會兒你在樓道口等爸爸，爸爸說上來再上來，懂嗎？”
他心慌意亂，總擔心是不是唐渝出事了。
應該是的，不然唐渝不會回去這麽著急。
小崽子這時候也聽話，乖巧地點點頭，“好，崽崽，知道！”
車子煜沒繼續安慰小崽子，隻是開車的速度快了不少，他們本來就在半道，回去也就五六分鍾路程。
等到了家門口，地麵上淩亂地散落著些許垃圾，車子煜手一顫，抱著還孩子就往上衝，他還記得將孩子藏好。
在三樓樓道的時候，把崽崽放好，不放心地給崽崽自己隨身帶的一個小錘子，這才三步並兩步地往上爬。
“小渝兒！”車子煜一邊爬一邊喊，“唐渝！你……”
聲音戛然而止。
麵前，唐渝半跪在家門口，手掌上似乎染上了紅色的血漬。
車子煜眼底隻剩下了那抹紅，染得他眼睛也都紅了起來。
他一步到了唐渝身後，急切地攤開對方的手，“他們打你了？誰？跟我說，小渝兒，跟我說好嗎？”
車子煜有些語無倫次，不太敢碰對方的手，隻能捏著對方的肩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唐渝。
“唐渝，跟我說，誰幹的。”車子煜將聲音放輕，但熟悉的人若是聽見，肯定會知道，他生氣了。
唐渝垂眸將玻璃扔下，聲音很輕：“崽呢？”
“在樓下，”車子煜下意識回了一句，接著，他將人扶著站了起來，“先處理傷口，我記得你家有藥，走。”
說著，他高聲叫希希，“寶貝，快上來。”
雖然現在家裏還是很亂，唐渝傷口也需要處理，但車子煜不放心一個小孩子一個人呆在樓道。
小希崽非常懂事地自己爬上來，站在門口剛準備進去，唐渝就皺眉開口：“別動。”
車子煜回過頭，這才想起來門口那堆碎玻璃，“寶貝別動啊，等爸爸過來抱你。”
他先扶著唐渝坐在沙發上，這才返身抱著呆愣愣的小寶貝進來，和唐渝一起坐沙發上。
小寶貝看見唐渝身上的血，嚇得紅了眼眶，“爸，爸爸。”
“沒事，不小心割到的，”唐渝抬手，用自己幹淨的手肘揉了揉小崽子的腦袋，“別哭，沒什麽事。”
“這叫沒什麽事，你手差點就沒了，”車子煜抱著藥箱過來，臉色臭得不行，“還是那幫人？”
說著，語氣開始衝起來，好像隻要唐渝說是，他就會衝上去揍他們一頓。
“傷是我自己碰到的，”唐渝搖搖頭，在車子煜不自信的目光中，他張張口，“我以為，你們在家……”
車子煜頓住，猜到了唐渝的未盡之意。
以為在家，慌忙回來，弄傷了自己。
“下次，記得先給我打電話，我不會忘接了，還會隨身帶充電寶。”車子煜低聲說著，垂眸認真給唐渝處理傷口。
“爸爸，”小希希抿抿嘴，小心地靠在唐渝身上，眼中含著的淚要掉不掉的，“崽崽，崽崽怕。”
唐渝垂眸，用剛包紮好的手拍拍小崽子，沒多說話。
那雙手細長有力，隔著襯衫，將溫暖送到了小崽子的胸口。
小希崽哽咽著，眼淚嘩啦嘩啦地往下流，“他們，他們欺負爸爸，他們壞嗚嗚嗚……”
這一天多的時間，從小希崽下界到現在，已經記不清哭了多少次了。
唐渝隻能沉默著摸摸小孩兒的腦袋，他知道，像他這樣的人，隻會給別人帶來不幸，他當時就不應該，留孩子住三天。
這才第一天，就把孩子弄哭了這麽多次，唐渝看了看小崽子，想將孩子提前送走。
他養不好孩子的。
“好了寶貝不哭了，人沒事就好，這些人爸爸會去算賬的，”車子煜說著，努力哄孩子，“你看，我們不是都沒事嘛，乖，不哭了寶貝。”
小希崽聽著，哭得更厲害了，車子煜舉手投降，用眼神示意唐渝去哄，自己轉身進了廚房。
已經六點多了，得先吃飯，再把房間收拾收拾。
唐渝也有些手足無措，他很少和別人交流，隻會拍背這一招，但現在小孩兒受驚了，這一招肯定沒多大用，隻能繼續想方法。
“別哭了，”他冷冷出聲，僵硬地哄著孩子，“我沒事，沒被欺負。”
希希努力吸鼻子，“不哭，崽崽，流水水了，崽崽，沒有哭！”
唐渝揉揉孩子的頭，“嗯，也別流水水了，不舒服，開心點。”
希崽重重點頭，他看著唐渝麵容，明明現在的唐渝看著很脆弱，對他也溫柔了很多，但希崽就是感受到了唐渝漸漸豎起來的高牆。
他想將自己送走。
半晌後，希崽擦幹淨眼淚，確定自己不流水水了。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從自己的小兜兜裏摸出了三張錢，平平整整地放到了唐渝手上。
他聲音帶著哭腔，還在努力抑製住自己的眼淚，“崽崽，能養爸爸，崽崽，不愛哭，崽崽，可以保護爸爸！”
唐渝下意識低頭，自己手上是三張皺皺巴巴的紙幣，兩張十塊，一張五塊。
小寶貝還在斷斷續續地開口，“崽崽和爸爸，撿，撿瓶子。賺，賺了好多好多錢，崽崽可以，可以養爸爸了，所以爸爸，爸爸別不要崽崽，好不好？”
“崽崽，能撿瓶子，能保護爸爸，能，能……”
希崽又板著手指數著自己的能幹，翻來覆去說著那幾個學會的詞。
希崽努力不讓自己哭，因為他知道，主角爸爸最討厭愛哭的孩子，他不能再哭了。
可希崽數了很久，他爸爸都沒再發聲，希崽隻能噤聲，小心地抬頭看唐渝。
唐渝濃密的睫毛下斂，他沒說話，隻能看見小孩兒肉肉的手指和起伏的小肚子。
以及，聽見耳邊小孩兒那軟糯乖巧又害怕的聲音，“爸爸，能不能，多喜歡崽崽，一點點呀？”
“希崽，很能幹的！”
作者有話說：
因為趕榜，前麵三萬子劇情有點快，加了點細節，可以回去看一遍——
感謝包容，之後不會這樣了！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