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林夜完全不能理解。

雖然閃靈的確告訴過他,以夜鶯現在的狀況,接近她是有些困難的,但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困難。他原本以為隻是小女孩撒撒嬌,或者小貓咪炸炸毛那種級別的阻礙,再不濟也就和上次的閃靈差不多。隻要他的動作夠快,應該就沒有什麽問題才對。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會發生眼下的狀況,這些藤蔓是什麽?!是從哪裏出來的啊?!

這太不科學了點吧?!雖說在這個有著魔法的世界裏講科學的確是一件很扯淡的事情,但也是因為這是林夜第一次近距離的目睹魔法,所以有些措手不及。

能在瞬間製造出這麽多藤蔓,果然閃靈說的沒錯,夜鶯是個很強大的惡魔。他能夠從這些藤蔓中感受到那股強大、蠻橫的霸道,他也相信,如果夜鶯願意的話,可以控製著這些藤蔓在瞬間殺死他。

然而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隻是右手的手臂被擦傷了而已,隻有一個原因。

夜鶯沒有想過傷害他。

這個白色的惡魔召喚出了這些無窮無盡的藤蔓。

隻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已。

是的,她用藤蔓製造了一個巨大的籠子。隻是她在保護自己的同時,也把自己的一切封閉了起來。

一切的一切。

在那連光芒都照射不到的黑暗裏。

林夜看著那蔓延得愈發密集的藤蔓,咬了咬牙。

他很清楚,那就相當於夜鶯的內心,一旦徹底封死,羅德島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再給他第二次機會的。

不,不對。一旦他失敗了,不僅僅是他沒有第二次機會了,連夜鶯都不會再有機會了。剛才閃靈與臨光的交談他都聽了進去,知道閃靈已經不想再看到夜鶯不斷的被藥物以及噩夢折磨了,如果今晚他失敗了,那麽閃靈會親自取走夜鶯的性命,從而在根本上終結夜鶯的噩夢。

真TM是惡魔!思維果然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

可什麽是常人的思維?

常人的思維就是……

林夜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突然上前,將手伸進了那正不斷縮小著的最後間隙之中。

……

“閃靈,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嗎?!”臨光大吼著,“你今晚做得一切都有什麽意義?!你就那麽想看到夜鶯去死嗎?!”

閃靈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倒不是說她在後悔今晚的決定,而是因為她沒有料到夜鶯的反應會有這麽大!明明之前也有用藥物喚醒夜鶯的經曆,但那時夜鶯的表現遠遠沒有這樣激烈,以及危險。雖然對於在場的人來說,夜鶯的威脅還在可控的範圍內,但對於林夜這個普通人來說,夜鶯那屬於白惡魔的力量可以分分鍾將他撕成粉碎。

可如果在這裏就放棄,將夜鶯交還給臨光等人處理的話,那麽今晚的嚐試,或者以後的嚐試都不可能再有了。

然而也正如她所說的,她已經不想看到夜鶯被繼續折磨下去了。

既然如此……選擇就隻有一個了嗎?

閃靈輕輕的歎了口氣,此刻她正背對著林夜,而後慢慢的開口:“林夜,可以了,退下來吧,接下來交給我就好了。”

終究還是要拔出這把劍啊,閃靈心想。

臨光自然不會同意閃靈的做法,她一手持盾,一手握斧,擺出了戰鬥的姿態:“巡林者!梓蘭!安塞爾!你們去處理夜鶯,閃靈由我來拖住。”

“可是……”

“什麽可是!”臨光向前踏了一步,一字一頓的說道,“賭上‘耀騎士’之名,閃靈,我今天一定會把你攔下來的,即便是用我自己的命!”

臨光的話還是很有權威的。就算是在場資曆最老的巡林者也點了點頭:“晚上的人們總是容易做出衝動的決定,所以,我也不得不阻止你了,閃靈。安塞爾,梓蘭,跟我上。”

閃靈的眼神冷了下來,她俯下身,長劍一點點的出鞘,出鞘的劍刃發出了刺眼的白光,整個監護室的空氣都好像變得暴虐了起來。

臨光如臨大敵,她太清楚閃靈的實力了,正麵對上閃靈的話,她很難有超過三成的勝算。然而身為耀騎士,為了貫徹自己的正義,她絕對不會退縮。

“閃靈,你……”

這時,一道男聲猛地響起:“給老子閉嘴!JJYY的煩不煩!”

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是,林夜的聲音?

安塞爾是第一個看向林夜的,這個已經被他們忽視一段時間了的普通人,當看到林夜的動作後,他的神情有那麽一瞬間陷入了呆滯。

“林夜,你……”

這下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夜。

滴答……

這是鮮血落在地麵上的聲音。

密集的藤蔓,惡魔的力量,在徹底封閉前的那一刻,被一條肉身的手臂給阻止了。

眾人的眼神裏滿是不可思議,其中臨光更是不自覺的張大了嘴巴。

“你在幹什麽?!”

林夜沒有回答。

他低著頭,血液和汗水順著下巴滴落,而後他的嘴裏碎碎念著。

“從剛才開始,就JJYY的說個不停。”林夜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道,“真是讓人火大,你們TMD都是傻子嗎?!你們的長輩沒有告訴過你們,在醫生救人的時候,不管你是惡魔,是獸耳娘,是蜥蜴人還是凡人,都給老子安安靜靜的等在外麵啊,艸!”

似乎是為了擠出身體裏的最後一點力氣,林夜大吼出聲。

“別把獸醫不當醫生啊!”

用上了最後的力氣,林夜將已經快要失去知覺了的手臂送到了囚牢的更深處。

……

痛。

好痛。

筋肉已經斷了吧?

骨頭大概也被磨碎了吧?

連精神,也快要消散了。

林夜一點點的閉上了眼睛。

……

耳邊傳來了知了的聲音。

“林夜,班長今天過生日哎,我們都去他家玩,你去不去啊?”

瘦弱的男孩抬起了頭,看著對他發起了邀請的馬尾辮女孩,正要回答,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身上。

“不好意思哦,小同學。我們林夜要回家呢。”母親笑著對男孩的同學說道,“下次吧。”

“這樣嗎?那好吧。”小女孩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看著那活潑的馬尾辮,男孩的眼神一點點的低落了下來。

“我們回家吧。”母親拉著男孩的手,走出了校園。

班裏的同學們成群結隊的從男孩身邊走過,笑著,歡呼著向他打招呼。可男孩隻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母親問他想吃什麽,他不說話。

母親問他想喝什麽,他不說話。

因為他覺得很沒有意思,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別的同學總是能和別的同學玩在一起,而他就隻能和母親在一起。

握著母親的手,男孩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無聊透了。

而後他聽到了貓的叫聲。

他立馬抬起了頭,在街角的盡頭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

“媽媽,媽媽!”他認出了對方,便搖晃著母親的手,“上次的那隻白貓!”

母親順著男孩所指的方向看去,也發現了白貓,卻不以為然:“流浪貓都是一個樣子的,你怎麽知道它是上次那隻。”

“是的,一定是的!”男孩還是有些固執的,“它就是,我認得出來。”

“好好好,就是就是。乖,我們要回家了。”

男孩不願意走了,低著頭。

“你要幹嘛?”母親蹙了蹙眉頭。

男孩也不說話,隻是不走。

母親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喊著男孩的名字:“林夜!”

男孩抬起頭:“我想去看看它。”

“不可能。”母親冷冷的說道,“流浪貓髒死了,說不定還有狂犬病,抓傷了你怎麽辦。”

“不會的。”

“什麽不會的!你給我聽話一點!”母親試圖拉走男孩,但男孩就是不走,固執的像是一顆臭石頭。

“就去看看!”

僵持了好幾分鍾,母親隻能妥協。

“那就去看看吧,隻能看看。”

男孩高高興興的跑了過去,母親跟在他的身後。可白貓見了他們就跑,追了十多米,母親不耐煩了。

“它怕你。”男孩指著母親說道,“你不過去就好了。”

“流浪貓都怕人。”

“不,它不會怕我的。”

母親要被氣笑了:“如果它不怕你,願意和你走的話,我就讓你養它好了。”

男孩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你說話要算話!”

母親愣了愣神。她很久沒有在自己的兒子眼睛裏看到過這樣的情緒了,男孩已經很少向她表達自己想要什麽東西了。或許是想到了什麽,母親沉默了稍許,而後歎了口氣,點點頭:“它要是真的願意和你走,那我就讓你養它。”

男孩更加高興了。他讓母親在原地等待,自己跑去找那隻小白貓了。

小白貓就在垃圾桶旁翻著垃圾,瘦弱得可以看見清晰的骨頭。聽到動靜後,它轉頭看著男孩,雖然第一時間沒有跑,但也俯下了身子,尾巴上的貓微微炸開。

男孩看著小貓,發現的確是上次的貓,這雙寶石般的藍眼睛他還認得。

“小貓,跟我走吧。”男孩向小貓伸出了手。

小貓直接躍起,對著男孩的手就是一爪。

於是三條血痕出現在了男孩的手背上,細密的血珠滲了出來。男孩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垃圾堆裏,而小貓則乘機跑到了更裏麵,用警戒和危險的目光打量著男孩。

“林夜,你怎麽了?!沒被抓傷吧?!”母親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沒有。”男孩將血擦掉,“我隻是被嚇了一跳。”

“快點回來吧,你真想養貓的話我去給你買一隻,流浪貓和家貓不一樣,太凶了……”母親在說著話。

但男孩完全沒有聽進去,他隻是看著小貓,發現小貓的背部有著一道傷痕。

“你受傷了嗎?”男孩說道,“現在我也受傷了,你和我走吧。”

男孩向小貓伸出了手,小貓發出了低聲的嘶吼。

有些害怕。

不管是男孩還是貓。

但是。

男孩還是將手伸了過去。

“我一個人,你也是一個人。”男孩說道。

小貓張開了嘴巴,露出了尖牙。

但是並沒有咬下去。

男孩摸到了小貓的腦袋。

“我抓到你了。”男孩笑了,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以後就讓我陪著你吧。”

……

“我抓到你了。”

林夜說道。

他觸碰到了那隻有溫度的手,那溫度給了他力量。明明已經是油盡燈枯的他,也不知道從哪裏擠出來的力氣。

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藤蔓枯萎了。

那暴躁的,極其富有生機的藤蔓在這刹那間枯萎,於是那構建出來的封閉囚牢也在瞬間崩潰。

魔力消散。

木屑飄舞在空中。

渾身是血的男孩抱住了那個被他從黑暗中帶出來的女孩。

他抬著頭,看著有些炫目的日光燈。

“以後就讓我陪著你吧。”

他輕輕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