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過去了那麽多年, 回憶起那件往事,艾德裏安依舊覺得手腳冰涼。

在夜風中,青年將塵封多年的記憶展露在傑森麵前, “我沒辦法回憶起完整的事件經過,但是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 那裏隻剩下我一個活人——”

艾德裏安閉了閉眼,“我從來沒有像那樣失控過, 當我站到你麵前的時候我都害怕你會發現端倪, 所以我才會突然變卦, 因為我害怕會這件事情會牽連到你, 更甚者,我也有可能會傷害……”

“不, 你不會的。”一隻手摟住青年的肩膀將他轉過來。

額前留著一縷白發的男人信誓旦旦地望進青年瑪瑙綠的雙眼中, 語重心長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你當時隻是太害怕了, 所以才會那樣, 況且那個人渣他罪有應得。”

\"不是害怕,”青年搖了搖頭,“是憤怒, 當我看到那些被冷凍的孩子的屍體的時候, 一股從未有過的巨大的憤怒覆蓋了我, 我迫切地想要毀滅那座宅子裏的一切,那種毀滅欲甚至超過了我的人性。那些在宅邸的人, 即便他們為艾什勒弗工作, 他們也可能是無辜的, 但我卻連一秒都沒有猶豫……當我清醒過來的事後, 我看到滿地都是血,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在我感到後怕的時候,是艾薇找到了我,她讓我什麽都不要管,把一切交給她善後,到現在,我連那些人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不要去回憶了,安。”

看對方神情恍惚,傑森皺起眉製止了他,他擔心過度沉浸在那些童年的創傷中會帶給青年一些心理障礙。

“哥譚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小醜那樣十惡不赦,大部分人也隻是普通人……哪怕是最冷酷的毒販在臨死前也會向我求情,他們解釋他們不得已向小孩販賣毒品,是為了用那筆錢去贍養自己的老人和孩子,如果不那麽做,他們的家人就會餓死。”

“但那又如何呢,他們會考慮那些被毒品毀掉一生的孩子們嗎?不會。那些替壞人做事的手下,大部分的想法也很單純,他們眼中無非就是美金而已。在哥譚,每年黑色勢力鬥爭和槍|戰中死去的那些無名之輩不知凡幾,他們隻不過是上層權利鬥爭的犧牲品——我不是在為你開脫,但是艾德裏安,你至少還會為你誤殺的人而感到愧疚,但那些人,他們的死亡毫無意義,沒有人會替他們緬懷,或許他們自己也早已料想到了自己的結局。”

“在哥譚,死亡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富人畏懼死亡,窮人擁抱死亡,但沒人能回避這件事。意外每天都在發生,這個城市已經從根子裏爛透了,有時候為了能夠把傷口清理幹淨,不得不把邊上一些好的部分一起連肉帶血地挖出來。”

“我知道我們不是純粹的好人。”他將青年摟到懷裏,用體溫安撫他顫栗的身體,“但我們也不是純粹的壞人,我們隻是心底還有些良知,又剛好沒那麽普通的哥譚人罷了,哪怕要求放的這樣低,這樣的人在哥譚也已經是屈指可數了,所以不要為自己小時候的錯事耿耿於懷了——寶貝,你當時才tm的十歲,如果不是那個喪心病狂的禽獸把你逼急了,你怎麽可能會做出那樣破釜沉舟的事情。”

他接著又道,\"如果你還是覺得難過的話,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裏,遠離這些戀銅癖和殺人魔,再也不回來了——這個鬼地方就是有這種魔性,好人也會被逼成壞人,誰待著都水土不服,唯一的例外大概就隻有那個老蝙蝠了,誰知道命運女神會眷顧他多久。\"

傑森的擁抱管用極了,艾德裏安現在已經不再顫抖,隻是聲音還有些沙啞,他伸出手回抱住對方。

“我以為你會想要留在這裏,幫蝙蝠俠改變這座城市。”

“蝙蝠俠的幫手足夠多了,差我一個不差。”現在還多了一個,甚至有過飽和的趨勢。

“我更想要和你待在一起。”傑森將腦袋埋進對方的發絲裏,在他的頭頂上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你也會說這樣肉麻的話?”青年揉了揉他的後頸。

男人忽然直起身,捧住對方的臉,“你不明白,艾德裏安,我死過,差一點就真的死了的那種,你也一樣,誰都無法預言明天會發生什麽,我們已經彼此錯過了十年,如果因為我的掉以輕心再次錯過,我做鬼也不會甘心的。”

看著他認真的身軀,艾德裏安的眼眸中泛起了點點漣漪,“……我也一樣。”

“我也在乎你,傑森。”他輕輕道。

他收到了對方的回饋,一個雪鬆氣息的吻,溫柔的好像是融化在唇上的雪花,艾德裏安閉上眼睛,感受對方有著槍繭的指腹從自己臉頰的側麵慢慢滑過,他摟住他的後腰,像是要把自己嵌入他的身體裏,他們在夜風裏繾綣而又纏綿地擁抱、接吻。

男人摟著他抵到了欄杆上,他解開了他的腰帶,抬起手緊緊抱住他的脖頸,夜風忽然染上了一層溫暖的熱度,拂麵而來,令人有些微醺,青年揚起頭,可以看到屋簷上方的墨藍色的天穹,不遠處的森林中傳來不知名的鳥雀的叫聲。

樹枝在搖曳中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然後忽然嘎吱一下斷裂,像是被人踩住了要害。

紅發青年猛地睜開眼,在濕潤的睫羽下,他透過身前的男人的肩膀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個身影,對方就站在隔壁陽台的陰翳裏,靜靜地注視著他們,不知道已經來了多久。

理查德·格雷森。

青年在心中默念著對方的名字。

蝙蝠俠的第一任羅賓……也是艾德裏安的第一任羅賓。

月光從雲層中間傳了進來,灑在陽台上,照亮了男人隱藏在陰影中的湖藍色雙瞳,那微紅的眼眶和眼神深處的憂傷打破了表麵的無動於衷。

艾德裏安心間一顫。

“安……”傑森在他的耳畔低聲道。

他總是用這樣單音節的名稱喚他,拉長的尾音透著親昵,帶著氣泡感的聲音順著耳骨一路傳遞到大腦,令人身體發酥。

但青年此刻腦海中卻不合時宜地響起另一道聲音。

[安吉爾……]

對方的聲音要更加成熟一些,像是剛從窖藏中取出來的紅酒,散發出令人微醺的醇香,哪怕是在床笫搖曳中也依然穩定到令人安心。

如果說傑森是個天賦異稟又帶了些壞心眼的學生,那迪克就像一個富有經驗的老師,大概沒有人會忘記他初次上課時的溫柔和耐心,他會緊緊抓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安撫他,帶他走進那座秘密花園,體會到隱藏在深處的甜美和曼妙。

在那座心形的島上,在潮起潮落之間,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場不與現實所接軌的夢。

他走神了。

艾德裏安有些慢半拍的想道。

他蜷緊了腳趾,為自己的所想而感到羞愧,他抓緊了傑森的肩膀,在喘|息間將腦袋埋到他的頸間。

“傑……傑森……”艾德裏安的語氣有些不連貫,“我……我們進去吧。”

對方隻以為是他害羞了,愈發用力地掐住了他的腰肢將他牢牢固定在身上,聲音中多了些速戰速決的意味。

“好,馬上……”

“……”

紅發青年沒來得及拒絕,隻能被動地承受那令人矛盾又痛苦的歡愉,他逃避似地抓緊對方後背的襯衫,在淩亂的顛簸間抬起眼眸。

對麵的露台已經空了,就好像那個男人從未出現過。

任何還有自尊的人,也不會任由自己繼續站在那裏,更何況那本就是個驕傲的人。

青年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莫名的悵惘,仿佛心中空了一塊。

他知道屬於夜翼的玫瑰再沒有綻放的可能了。

但這樣也好……也好。

紅發青年慢慢地垂下眼簾,摟緊了自己懷中的男人。

他已經找到自己的小鳥了。

作者有話說:

哎,就是說,對不住了大少!!!滅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