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看見紅頭罩扣下扳機這個微動作的時刻, 蝙蝠俠便已經做出了閃避的預判，他將身體偏向一側，同時揚起了身後的蝙蝠披風。
這件由特殊的記憶纖維布料和凱夫拉骨架製成的披風可以自由地在柔軟和堅硬之間切換, 以具有披風、防彈衣、滑翔翼等多重功能，此時此刻, 被拉起的蝙蝠披風的外表麵倏地平整，被切換為了極具韌性的防彈模式。
子彈擊打在披風上, 在那一瞬間在布料上形成了一個深深的凹陷, 但它並沒有穿透披風, 而是在衝擊被吸收之後被迅速回彈, 順著坡麵落到了地上。
但蝙蝠俠躲避的舉動已經為紅頭罩爭取了時間——他根本就沒打算殺死自己的養父，哥譚唯一的希望之光, 他心中真正的打算是趁著對方收到襲擊注意力被分散的時候, 將那個本應該被千刀萬剮的家夥一擊絕殺！
趁著對方躲避的時刻，紅頭罩手中的槍口朝著那個在一旁看戲的罪犯偏移——
而猜到自己的養子打算做什麽的蝙蝠俠也很快反應了過來，在沉重的蝙蝠披風下, 幾枚閃著暗光的蝙蝠鏢接踵而至, 試圖按照預判的軌道阻攔住那顆會改變所有人命運的子彈。
砰！
那一刻，時間仿佛變得很慢很慢。
紅頭罩堅定而又決絕的扣下扳機，子彈出膛的反作用力令他的手臂發生了些微地抖動；
那顆離開槍膛、不斷回旋著攪開空氣, 朝著小醜的眉心直直射去的紅色子彈；
從一旁斜斜飛入, 擦著子彈的彈頭依次飛過的一枚枚鈦灰色的蝙蝠鏢；
還有看著子彈襲來, 臉上漸漸揚起詭異的驚喜笑容的綠發男人。
沒有任何言語，所有的畫麵形成了一副前所未有的滑稽默劇, 悲傷、絕望、高興、驚訝、瘋狂, 人類最極致的情緒在那一刻混雜在一起, 共同奏響著小醜人生中最偉大的篇章——
死亡！
子彈在小醜的眉心轟開了一個血洞, 雨還在下，那個臭名昭著的罪犯的笑聲卻戛然而止，那道夾雜著惡意和驚喜的笑容永遠停留在了他的麵龐上。
他的身體直直地向後倒去，從堤岸上滾落，沒入了海水當中。
紅頭罩怔怔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頹然地垂下手掌，手中的槍支咣當一聲掉到地上。
……
小醜就這麽死了嗎？
他殺了小醜？
他成功為自己複仇了嗎？
有那麽五六秒鍾時間，或許更久，傑森·陶德的大腦都是空白的。
等他找回自己的呼吸和思緒，轉過頭時，發現青年身上的計時器隻剩下快不到60秒了。
“不，等等。”他深呼吸著，強製自己快速冷靜下來，撲到青年膝蓋前半跪著開始拆彈。
時間還來得及嗎？
傑森不知道，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但他此刻根本沒有空想這些。
艾德裏安的生命還等著他去挽救！
00:59:00……
00:58:00……
紅頭罩的手腕被一隻沉穩的手抓住，他扭過頭看向半跪在自己身側的蝙蝠俠。
蝙蝠麵罩下，男人用那雙深邃的藍眼睛專注地看著麵前複雜的電路板，從萬能腰帶中抽出工具，和紅頭罩一起加入了拆彈的過程中。
在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刻，哥譚的黑暗騎士沒有再去三令五申那些現在已經變得沒有任何意義的“底線”和“準則”，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小醜的死亡代表著哥譚即將迎來黑暗勢力的重新洗牌和局勢的劇變，也意味著蝙蝠家庭出現了一名意義非同凡響的“法外”義警。但在當下，生命高於一切，他需要做的是去拯救一位無辜的哥譚市民，哪怕這位哥譚市民也許並沒有那麽“無辜”，他也不能讓他成為這次炸|彈危機的犧牲品。
他的經驗比傑森豐富得多，也更理智得多，在還剩最後二十秒的時候，他已經厘清楚了引-爆裝置的線路。
他從萬能腰帶裏抽出老虎鉗夾在那根電線上，對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說。
“孩子，你有什麽話想要留下的嗎？”
拆彈不是什麽萬無一失的事情，一旦預測失誤，炸|藥會立即被引爆，先不論蹲在炸|彈麵前的兩位義警，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肯定是首當其衝。
因此，讓他提前留下遺言是蝙蝠俠的尊重和溫柔。
“我……”艾德裏安啟唇。
“F**k！你給我閉嘴！”紅頭罩打斷了他，他的聲音異常沙啞，他死死盯著麵前的青年，就好像自己看的每一眼都將是最後一眼，“你會沒事的。”
他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對麵的人聽。
艾德裏安淡然地笑了笑，他沒有再保持沉默，而是用平靜的語氣道，“我很高興能親眼看到小醜的結局，他殺了我最好的朋友，還有很多無辜的人，這是他應得的，我真的很感謝你們，老板，還有蝙蝠俠，所以別內疚也別難過。”
“還有，告訴我的養父母，會有兩個艾德裏安在天堂看著他們。”
“我會把你的話帶給他們。”蝙蝠俠用一貫毫無起伏的語氣說道，然後對自己身側的紅頭罩下了命令，“你去蝙蝠飛機上等著。”
“不要！”紅頭罩瞪大眼睛，強烈抗議。
蝙蝠俠根本沒等他反抗，直接抓住紅頭罩的後衣領將他掛在了蝙蝠飛機上拋下來的牽引鉤上，而提前預設好的蝙蝠飛機立刻拔高飛離了爆炸的傷害半徑範圍。
紅頭罩猝不及防被蝙蝠飛機拉遠，吊在半空中朝著地麵中兩人的方向伸出手，歇斯裏地地吼道，“不，蝙蝠，放開我……艾德裏安！”
而後者則是露出對著他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計時器上的時間已經不到最後五秒，蝙蝠俠重新將手抓到老虎鉗上，手腕慢慢加力，而艾德裏安則低下頭，靜靜地這一幕。
00:03:00……
00:02:00……
00:01:00……
一切都即將將迎來結束——
如果失敗，那些藥粉會在電線被剪斷的一瞬被點燃，在高溫當中快速反應，仇恨與冤孽將在爆炸的衝擊波中消弭，而死亡則在火光中迎來新生！
在計時器剩餘的時間來到最後一秒的那千鈞一發的時刻，蝙蝠俠沒再猶豫，他收攏手掌，閉合老虎鉗的開口，幹脆利落地剪斷了那根紅色電線。
哢嚓——
00:00:99……
00:00:98……
00:00:97……
時間忽然放慢了腳步。
雨滴落在紅發青年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那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從他的睫羽滑下，落到了計時器的LED麵板上。
00:00:96。
時間停滯在了還剩下百分之九六秒的那一刻。
艾德裏安定定地看了那個凝固的數字幾秒，仰起頭，對著天空上的某人露出一個微笑，就像是清晨剛剛綻放的鮮花般嬌豔而又脆弱。
最糟糕的情況沒有發生。
這一次，哥譚的黑暗騎士趕上了死神的腳步，他在最後關頭化險為夷，解除了危機。
紅頭罩的手還高高地懸停在半空中，天空中的雨滴斜斜地飄到他的頭罩上，又從眼眶中流下來。
時間開始溫和地流動起來，雨水從空中飄飄揚揚地飄落，半跪在艾德裏安麵前的蝙蝠俠站起身來，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抬起手臂，操縱著蝙蝠手套中裝載的微型電腦指揮蝙蝠機開回來。
那黑色的戰機像抓著隻紅色小鳥的老鷹似的在空中斡旋了一圈，然後穩穩地回到岸邊，懸停在距離地麵五六米高的半空中待命。
“艾德裏安！”紅頭罩第一時間從鉤索上跳下來，來到紅發青年身旁，將他從椅子上一把抱起來，緊緊摟住。
“老板……咳咳咳……我沒事了。”青年咳了幾聲，用虛弱卻又高興的語氣道，“有句話怎麽說的，你永遠可以相信蝙蝠俠，不是嗎？”
“……是。”紅頭罩難得沒有反駁，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一旁身旁的老父親，“是的。”
“太好了，我剛剛還在想，是不是永遠都看不到你的真麵目了呢。”青年環著他的脖頸，聲音越來越輕，“你剛剛是哭了嗎……”
“我才沒有！”紅頭罩這樣說著，卻發現自己抱住的人越來越重，身體止不住地往下沉，他將人鬆開，對方直接往地上倒去，嚇得他連忙將人橫抱起來。
“艾德裏安？”
紅發青年渾身酥軟地倒在他懷裏，眼神渙散地看了他一眼，便靠在他胸口陷入了昏迷，搞得紅頭罩頓時又開始神經緊張，隻能用無助又害怕的眼神求助身旁的老父親。
“應該是從高空墜海的時候有一些腦震**，再加上低溫症和低血糖，到醫院檢查一下，多休息幾天就好了。”蝙蝠俠走到兩人身側，掏出一個微型手電檢查了一下青年的瞳孔反射，然後下了自己的判斷，“戈登已經叫了急救車了，他們大概五分鍾之後就到。”
“……謝了。”紅頭罩看了他一眼，語氣有些別扭，“這次算我欠你個人情，蝙蝠。”
蝙蝠俠看了他一眼，用那一貫低沉和沙啞的語氣道，“……你永遠不用對我說這個詞。”
“……”傑森在紅頭罩的麵具下抿了抿唇。
他知道他欠對方的不止這一星半點的人情這麽簡單，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就無法分割，他或許一生都無法還清蝙蝠俠將他從東區那個貧民窟裏帶出來，將他撫養長大的恩情。
……
正如蝙蝠俠所說的那樣，沒過五分鍾時間，呼啦啦的一連串警車和救護車就來到了這裏，紅頭罩將艾德裏安送上了車，親口聽到隨行醫生診斷說傷勢不重，心底才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和自己的老朋友詹姆斯·戈登局長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紅頭罩扭過頭望向蝙蝠俠，男人正背對著所有人站在堤岸邊，獨自一人望著波瀾起伏的海水，目光複雜。
小醜不見了，可能是剛才衝進海裏的時候沒死逃走了。也可能是他死了，但因為洋流和風力的影響，屍體被衝走了。
但在他落水之前，所有人都看見了他頭部中彈的景象。
所以，小醜真的被殺了嗎？
麵罩下的男人眉頭緊皺，心事重重。
“你是在擔心他死了，還是在擔心他沒死？”
紅頭罩來到他的身旁，開口說道。
經曆過剛才的事情，他現在的心情也複雜得很，說話的語氣在刻意偽裝出來的輕鬆下實則帶著一絲不安和忐忑，他像是豎起刺的刺蝟一樣警惕著身側的男人極可能會說出的傷人的話。
作為昔日的好搭檔，他自然了解蝙蝠俠對於小醜的執著。在這個動**而又混亂的城市裏，蝙蝠俠和小醜就好像是舞台上最濃重的光明與黑暗的化身，吸引著洪流之中的無數人前仆後繼地踏入紛爭的旋渦之中。
蝙蝠俠和小醜之間的戰爭綿延了十幾年，如果小醜死了，也就意味著哥譚的平衡將再次被打破，一切都將再次陷入混沌之中；但如果他沒死，那麽誰又能保證曆史不會再重演，蝙蝠俠不會因為小醜再一次經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劇？
殺死一個小醜會讓這座城市變好一點嗎？
紅頭罩攥緊拳頭。
他不知道，但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畢竟這座腐朽的城市應該也不會再壞到哪裏去了。
“你打中了他。”
和預料中的不一樣，紅頭罩沒有等來蝙蝠俠的厲聲責問或者是痛心譴責，對方甚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說道，“這很奇怪，我的蝙蝠鏢應該改變了子彈的軌道。”
“……你對自己可真有自信。”等了半天就等來這麽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紅頭罩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他沒好氣地說著。
“我是蝙蝠俠。”男人隻是這樣簡短地回答。
“蝙蝠俠就不會出錯了嗎？”傑森透過頭罩看向那個自己曾經無比崇拜和仰慕的對象，他現在才意識到，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和蝙蝠俠差不多高了。
“不。”戴著黑色半臉麵罩的男人回答，“蝙蝠俠從不隻準備一套方案。”
“便士一，聯係附近所有的打撈船，我要找到小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男人轉過身，語氣堅決。
他似乎極快地將自己從那些情緒中抽離出來，再次成為了那個絕對理智的偵探，抬手伸出鉤爪槍回到了蝙蝠飛機上，迅速啟動飛行器離開了。
徒留紅頭罩一個人獨自站在岸邊，沉默地看著被雨點敲擊出點點漣漪的海麵，情緒莫測。
……
回到無人的蝙蝠飛機上的男人將飛行器調整為自動駕駛模式，然後長舒了一口氣，靠在座椅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臉上露出一絲疲態。
沒想到即便他竭力阻止，事情還是朝著一個無法挽回的方向發展下去了。
傑森殺了小醜。
隻要一想到事情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這麽發生了，蝙蝠俠就覺得自己偏頭痛要犯了。
果然他就不適合教育小孩吧，看看他帶出來的一個個，都是些什麽刺頭。
真的是沒一個令人省心的。
提姆除外，這是幾個孩子中最像他的一個，穩重成熟，做事有分寸。假如另外兩個兒子能有提姆的一半聽話，他也不至於每天這麽苦大仇深。
蝙蝠俠正這樣想著，飛機中的加密頻道收到一個通話請求。
“羅賓呼叫蝙蝠俠。”
“收到。”男人接通通訊。
“蝙蝠，你那邊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嗎？”三代羅賓沉著冷靜的聲音從頻道中傳來，“我看到蝙蝠飛機的位置坐標正在靠近蝙蝠洞——呃，如果你發現我沒在洞裏，別緊張，我隻是有事出去一趟而已。”
蝙蝠俠敏銳地意識到了三代羅賓話語中不對勁之處，“提姆？”
他用蝙蝠手套上的微型電腦連接上羅賓的定位器，打開位置坐標地圖看了一眼，頓時眼角一抽。
“你在植物園幹什麽？”
“……抱歉，蝙蝠，這次是我擅作主張了。”羅賓的聲音隔了幾秒才從頻道中傳來。
“血刺藤忽然出現，而你剛好被小醜纏住了，所以我就隻好親自出馬了。”羅賓十分穩重地回答，“別擔心，我這裏也已經解決了，新研製的除草劑噴霧挺好用的。”
“……你開走了蝙蝠車。”趁他解釋的工夫，蝙蝠俠已經全麵檢查了一下自己停留在蝙蝠洞倉庫裏的裝備，他一眼就發現車庫裏的蝙蝠車不見了。
“你還沒有成年。”他用不讚同的語氣道。
“沒有辦法，我得把血刺藤送到哥譚警局，我總不能讓她坐在羅賓摩托的後座上吧。”坐在蝙蝠車駕駛座上的三代羅賓提姆·德雷克抓著方向盤聳了聳肩，“我倒是還想開蝙蝠飛機，不過你先選了。”
蝙蝠俠：“……”
他要收回前言，這幾任羅賓就沒一個讓他省心的。
“現在就回蝙蝠洞，我們談談。”
作者有話說：
//昨天有同學在評論區問蝙蝠俠為什麽不殺小醜，還不讓傑森殺小醜。關於這個問題，我推薦大家去知乎搜一下，有很多答案講得很好，在此不一一贅述。另外有小天使說得對，其實平行宇宙裏小醜也不是沒被超英殺過，不過那些作品基本都要黑深殘的多，什麽不義，狂笑。有些黑化版超英比主宇宙的還要吸粉，想來也是大家怨念已久了。
其實我個人很喜歡Batman的一個理由，就是他是個複雜的好人。他不是那種大眾眼中的超級英雄，他那種強大卻又脆弱，凶悍卻又克製，獨來獨往卻又有惻隱之心的矛盾人格，還有控製欲爆表這種霸總獨有的缺點，真的是該死的有魅力，狠狠愛住了。
//感謝在2022-02-20 02:00:00~2022-02-24 01:00: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la1590 2個；AI沒有上進心是好事啊、紅檠、梵匿、月黎、巟川彼岸、mt小阿六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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