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越想越覺得細思恐極, 後背發涼,他心中揣著一肚子疑問,回到了小白樓。

彼時莉莉安正在院子裏澆花, 那位和藹可親的老婦人一手拿著花壺,嘴裏哼著歌, 迪克走上前時詢問那所木屋時,她微笑道。

“那間樹屋是我丈夫建給我兒子的, 那裏年久失修, 很長時間沒有人用了, 遊客請不要過去攀爬哦, 很危險的。”

“……”迪克感受到她語氣中的陌生,皺了皺眉, “莉莉安阿姨, 我是迪克·格雷森,您不記得了?”

“迪克?”莉莉安看向他,有些遲疑, 好半天才回想起來, 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哦,我想起來了, 你是我兒子艾德裏安的朋友吧?”

“是啊, 我們剛才還在院子裏的涼亭那兒喝茶呢。”迪克竭力保持微笑, 但表情已經有些不自在了。

莉莉安的表現看上去像是阿茲海默症,這是一種中樞神經退行性病變, 在65歲以上的老年人中比較常見, 但莉莉安今年頂多也就是五十多歲, 這應該就屬於早老性癡呆了, 雖然鮑裏斯剛剛提到莉莉安記性有些不好,但迪克沒有想到她的症狀已經如此明顯了。

聯想起剛才在樹屋裏看到的那些東西,他頓時意識到之前三人對話中,莉莉安有一些違和之處。

老婦人曾說過她兒子小時候很調皮,後來又變得文靜,這句話聽起來有一些矛盾。

但如果說,艾德裏安這個名字,並不隻屬於一個人呢?

“莉莉安阿姨,您的兒子,是不是像您一樣,有一頭褐色的頭發?”迪克試探著問道。

“我的兒子當然和我一樣是褐色頭發了……”莉莉安順著他的話回想,很快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咦,可是艾德裏安好像是紅頭發啊,怎麽回事,可能是後麵染頭發了……”

迪克的臉色微變,“容我提醒,夫人,您還記得您的孩子是領養的嗎?”

“你在開什麽玩笑。”莉莉安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嗔怪道,“我的孩子當然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迪克·格雷森心口一跳。

莉莉安的話不似作假,他在樹屋中看的那些跡象也表明,維吉爾夫婦似乎本來就有一個親生孩子。

他不得不試想有可能發生的最糟糕的情況。

會不會,維吉爾夫婦本就有一個名叫艾德裏安的孩子,但是現在的艾德裏安用血刺藤的能力控製了他們,替換了他們的記憶呢?

莉莉安·維吉爾的記憶力退化,也許就是長期受到孢子毒素影響產生的後遺症?

“抱歉,女士。”迪克的表情嚴肅起來,他拉住女人的手臂,“麻煩您和我去一趟醫院。”

他需要采集莉莉安·維吉爾的血樣。

“什麽?不,我不去醫院。”被一個陌生男人這樣拉扯,莉莉安立刻不安起來,“你不是艾德裏安的朋友嗎?你這樣太失禮了!鮑裏斯!鮑裏斯!”

她喚起自己的丈夫,聽到響動的農場主很快趕來,拉開了二人。

“格雷森,你這是在幹什麽?”鮑裏斯臉上有些怒意。

“您誤會了,鮑裏斯……維吉爾先生。”迪克解釋,“尊夫人似乎有些阿茲海默症,我想帶她去醫院看看,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和我們一起去。”

他這樣解釋,鮑裏斯臉上的怒意消退了一些,他回頭看了眼妻子,壓低聲音道,“莉莉安的病有一些時日了,如果剛才她因為腦子糊塗說錯了什麽話,還請見諒,但這是我們自己的家事,我會好好照看她的。”

“謝謝你的好意,格雷森。”他客氣地回複,“天色不早了,請回吧。”

迪克抿了抿唇。

艾德裏安可能是個具有植物係異能力的變異人的消息有些太過驚世駭俗,他本不打算將這對夫婦牽扯其中,但他必須要查清楚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去了那間樹屋,維吉爾先生。”他說道,“您能和我說說,那是怎麽回事嗎?”

果不其然,在聽到“樹屋”這個詞時,鮑裏斯的臉色變了。

“你跟我來。”

他將妻子安撫進屋,然後帶著迪克來到了一處剛犁好的土地上。

“你不應該進那個樹屋。”鮑裏斯對著他道,“這根本不關你的事。”

“抱歉,我隻是一時好奇。”格雷森道,“艾德裏安是你們原來的孩子的名字?”

“……”長久的沉默過後,鮑裏斯歎了口氣,看著遠處的天空,終於說出了真相,“是的,都是我的錯。”

“艾德裏安七歲時,我和莉莉安帶著他去紐約參加農產品經銷展,我交代那孩子去幫我買點東西,結果他在路上遇到了變種人暴|亂。”

說起往事,他的眼睛有些紅,“他們說是因為有omaga級別的變種人在鬥毆,我不理解那是什麽意思,但現場就好像大地震過後一樣,到處都是一片狼藉,上一次我見到這樣的場麵還是外星人入侵大都會的時候(注1),那一次我失去了我的父親,而這一次,我失去了我的兒子,親愛的艾德裏安,他當場就夭折了,他母親聽到消息就暈過去了,屍體還是我去收殮的。”

“然後我們在警局門口遇到了那個孩子,艾德裏安·奧提斯,他說他見到了我兒子的最後一麵,我兒子讓他轉達遺言,讓我們不要自責,他會在天堂看著我們。”

說到這裏,鮑裏斯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抹了一把臉,將淚水收回去,“剛好那孩子也叫艾德裏安,他說他無父無母,現在在紐約流浪,我們看他可憐,就把他收養了。”

迪克默默聽到這裏,沒有表態。

這件事情的邏輯大概解釋得通了,但他還是感覺還是有些不對。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呢?兩個同名的孩子在那種情況下相遇,況且還是這麽敏感的事情。”

誰知鮑裏斯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事一般,他說道。

"我也懷疑過……他會不會是變種人。”

男人看向遠處搖曳的鮮花,“我觀察了他很久,但他表現得就像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甚至過於內向和安靜了,他同樣是那場暴|亂的目擊者,因為懷疑他是不是有些創傷障礙,我還帶他去看過心理醫生,後麵他才慢慢好起來。”

鮑裏斯的語氣有些低落,那是作為一個失去了自己親生兒子的父親的悲傷,但更多的是經曆時間沉澱後的釋然,“現在想想,天底下同名的人那麽多,偏偏就讓我們遇見他,大概這就是天意吧,小艾德裏安一定也是這樣想的,才會把想和我們說的話托付給那個孩子。”

迪克遲疑了一下,繼續挑出自己發現的不對之處,“您之前說收養了艾德裏安之後,花場的花長勢一年比一年好……這種情況也很正常嗎?”

鮑裏斯用驚訝的神情看他,“難道你覺得艾德裏安具有能夠催生植物的超能力?”

“我的意思是,會不會有可能……”鑒於鮑裏斯提前引出了變種人的這個概念,迪克隱晦的暗示,“這也和他有關?”

鮑裏斯搖了搖頭,“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種植本就是看天和地吃飯的事業。一開始為了迎合市場,田裏中的是玫瑰,但一直長勢不好,艾德裏安來的那一年,我下定決心換了主要的種植物,從不耐積水的月季類作物改為了喜歡潮濕的毛茛科花卉,剛好吻合了這裏陽光充沛、降水豐富的氣候條件,所以最後的良品率才會提升顯著。”

“我從事農林行業大半輩子了,還是能看出快速催生的植物和用心照料出的植物的區別的。那孩子每次照料花朵,都是親手給它們施肥、驅蟲,還精心記錄它們的生長情況,那種認真對待每一種花的態度,不是一個隨隨便便能操縱植物的變種人能做的出來的。”

鮑裏斯看向他,語氣寬厚,“格雷森先生,我本不該對你說這麽說,但是也請你理解……你或許對他不了解,但我已經撫養了他快十年——艾德裏安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別人對他好,他會對別人百倍的好,他隻是吃了太多苦,如果他有一天豎起了刺,那一定是別人逼他這麽做的,你明白嗎?”

“我明白——”迪克點頭。

“不,你不明白。”鮑裏斯打斷他,“他就是我的兒子,如果有人上門來,沒有任何證據就懷疑你的兒子是個變種人,還一直用帶有偏見的問題誘導他的父母說出不利於自己兒子的話,你會怎麽想?”

“艾德裏安他就是我和莉莉安的兒子,這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強調道。

迪克被鮑裏斯認真的語氣打動了,他頓了頓,低下頭,語氣誠懇地道歉,“我明白了……是我失言了,冒犯了維吉爾太太,還勾起了您的傷心事,真的非常抱歉。”

見他態度還算端正,鮑裏斯擺了擺手,“算了,既然都是誤會,我也不和你多計較。但下一次還是別這麽唐突了。”

迪克點了點頭,又道,“那維吉爾太太的病情……”

“莉莉安她在那件事情之後就這樣子了,這樣也很好,畢竟對於一個母親而言,失去自己的親身骨肉太過殘忍了。”說起這件事情,鮑裏斯也有一些無奈,“……我帶她去醫院看過,也配了藥,但這個病就是這樣,好不了。不過她現在賦閑在家,也沒有什麽需要操心的事情,想想也就罷了。”

事情已經解釋清楚,迪克也知道大概是自己太過衝動了,他心中慚愧,再次道,“對不起,是我職業病犯了,我沒想到這些事情背後的原委會是這樣……”

“罷了,我看得出你也並非出於惡意……”鮑裏斯望著遠處的藍天歎了口氣,“況且這些事情憋在我心裏很多年了,能和人說說,我心裏也舒坦多了。”

“不過,你說這是職業病?這是什麽意思。”他扭過頭來問道。

"哦……"迪克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警察證,“其實……我在警局上班。”

鮑裏斯接過警察證看了一眼上麵的照片,又和麵前的人來回比對了一番,露出後生可畏的表情,“……原來如此。”

他態度一變,又是尊敬又是懇切地轉過身將警察證雙手遞還給他,順帶囑托道,“那我家孩子就麻煩你多關照了。”

“不,您不用這樣!我照顧艾德是自然的。”迪克靦腆地笑了笑,“反倒是今天耽誤了您這麽多時間,真是不好意思。”

“唉!說這些做什麽,你特意過來這裏,說明你心裏很看重你和我兒子的感情,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鮑裏斯欣慰地笑了笑,一把搭住他的肩膀,重重拍了拍下,“格雷森家的小子,我還挺喜歡你這種心直口快的個性的。”

他攬著迪克往小樓走,“要不你也別急著回哥譚了,今天就在我們家吃個飯,嚐嚐你阿姨的手藝。你順便和我說說,你和我家艾德是怎麽認識的……”

作者有話說:

//鮑裏斯一副嶽父看中女婿的模樣……

鮑裏斯:我兒子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莉莉安:同意。

//外星人入侵大都會:佐德事件,超人現世,詳見電影《超人:鋼鐵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