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突然出現的...女子!

五日之後。

宮宴。

景琰帝坐在龍椅上,一身黃色龍袍氣勢不凡,眾人皆已落座,葉傾嫣以惠靈公主的身份坐在前排,獨自一人,加上那驚人之貌格外突兀。

畢竟,丞相府已經沒了。

而葉傾嫣倒是爽快,在葉成連死了的第二日,就叫人把丞相府的牌匾換了下來,重新掛上了葉府的金字。

袁耽和袁老夫人多次讓她回去袁府住,她都是婉拒了。

倒不是為了別的,主要是...

她時常不住在府中,君斬那家夥又是總深夜而來,這若是被外祖父外祖母知道了,他們非要氣壞了不可。

而第一排為首位,對麵無人的空坐上,那般特殊,那邊突兀,那般尊榮,自然是給千悒寒留的。

隻是景琰帝也不並確定千悒寒會不會來,而眼下都已經這個時辰了...

到底要不要再等下去。

眾人已經落座了半個時辰,卻還是沒看見千悒寒的身影,而禦膳房的膳食已經準備好了,也是遲遲不敢上來。

葉傾嫣垂眸含笑,這些人當真是怕了千悒寒啊,隻是...

近日來景琰朝堂不寧,景琰帝遇刺到現在還沒有抓住凶手,他暈的又是不明不白,這般多事之秋,自己眼下來了,君斬又怎麽可能不來呢。

更何況...

那刺客,若說與君斬無關,葉傾嫣是說什麽也不會信的!

君斬派人刺殺景琰帝,又不要其性命,到底是何意?

他曾經說過,要毀了景琰,又是如何的毀呢!

正在這時,大殿門開,無任何通報,打開殿門的公公在門外瑟瑟發抖,千悒寒走了進來。

仍然是一襲墨色飛龍華服,隻是那料子隨著千悒寒的走近,流光閃爍,透著寒意,想來,是比景琰帝那一身龍袍還要名貴。

‘嘩’的一聲,全場起身,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這位攝政王大人無緣無故待在了景琰,雖然甚少露麵,可每次而來威壓都那般氣勢磅礴,當真讓人心下忐忑。

景琰帝也站起身來,隻有葉傾嫣,穩穩的坐在座位上,仿若未見。

隻是眾人都垂著眸子恭敬站好,哪裏還敢抬頭,自然也沒人注意到她。

“攝政王今日能來,實乃朕之幸!”景琰帝說道,語氣十分溫和。

可話是這般說,心裏真能能高興就怪了。

皇帝壽辰乃重中之重,往年景琰帝過生辰,用‘普天同慶,天下大赦’來形容也不為過,必定是萬壽酒,柏梁體,賀禮更是凸顯精、奇、珍的特點。

而這一日,百姓禁止民間屠宰,禁穿素服,衣衫必須是絢麗多姿的,景琰各處的府衙也必須是歌舞升平,一派熱鬧的景象,來慶賀景琰帝的萬壽無疆。

大臣們的賀禮千奇百怪,無不稀有惹人注目。

可今年,由於千悒寒在景琰,景琰帝並不敢太過張揚,隻好簡單設個宮宴,便並未強求太多,可眼下,千悒寒一身黑衣,本就讓人不快,大臣們看見他,比看見自己還畏懼恭敬,權力被威脅,讓景琰帝如何能高興。

也不過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千悒寒並不理會眾人的心思各異,坐到座位上,隻冷聲道:“陛下客氣了,都免禮吧”。

眾人這才小心翼翼的紛紛坐下。

而後,宮女們魚貫而入奉上菜肴,眾大臣們逐一進酒,賀禮堆積成山,可因著千悒寒在,眾人說話都十分小心,生怕哪句不對了,在惹怒了這位喜怒無常的攝政王。

場上琴娘一曲結束,剛剛退下身去,便突然有太監來報,說宮外有事。

竟是紀文柳的女兒在宮外,請求入宮麵聖!

眾人聽後無不疑惑,紀文柳的女兒...

紀文柳此人,是個文人!

紀文柳是個十分有才之人,他的詩詞歌賦不說如何精美華貴,卻是見解獨到,涵義實深不說,切朗朗上口,字字理精,讓人讀了便感同身受,意義深遠。

大概在三年前,紀文柳的詩詞可謂是傳遍了景琰的每一處角落,用‘人人皆知紀文柳’來形容也絕不為過,景琰帝對他更是不止一次的讚不絕口,哪怕是隨手拈來的文章,也會被先生們拿來教授學生。

他麾下門生更是不計其數,大江南北哪裏都有,許多人不遠萬裏而來,向他虛心求教,而據說,由他指點教授之人,皆可以金榜題名。

當年的紀文柳,在景琰,可謂是景琰的第一才子。

隻是,自古紅顏薄命,天妒英才,三年前,紀文柳的一首隨筆七言律被發現,有意指景琰滅亡的嫌疑,便被景琰帝砍了腦袋。

當年那首信手拈來的七言律...

峨山美景入紙圖,千瀑河聲中耳出,

孤岩雲海望不到,萬尺無路鳥不入。

本來意在讚美峨山的景色。

峨山的絕美景色畫在圖紙之上,千丈瀑布急流的聲音仿佛出現在耳旁,高聳的山岩旁,雲路繚繞讓人看不清楚,萬尺高空沒有去路,連鳥兒都飛不上去。

這一首關於峨山的七言律,看了便讓人仿若置身峨山,仿佛看到了那圖紙之上的氣勢磅礴。

可惜,卻被人指出詆毀景琰!

那‘美景’二字,諧音沒景,豈非是說景琰沒了?

而下麵那句‘孤岩’也是諧音孤‘琰’字。

上麵一景,下麵一琰。

沒景,孤琰。沒,孤,哪一個詞是好的?

加上後麵那句‘望不到’和‘無路’,豈非是在意指,景琰看不到未來,景琰會無路可走,走向滅亡麽!

對此,當年景琰帝盛怒,覺得紀文柳是恃才而驕,諷刺景琰,便派人抓了他,根本沒有給紀文柳解釋的機會,便砍了他的腦袋。

自此,那句詩被徹底的銷毀遺忘,嚴禁出現,而景琰之中,也再沒有出現過比紀文柳才學更盛的才子。

而眼下,這位紀文柳唯一的女兒,今日竟突然要入宮麵聖,是為了什麽?

總不會是來賀壽的!

景琰帝眯著眸子,正在考慮要不要見她。

而後,便有人上前道:“陛下,千秋節當日大赦天下,即便是紀文柳還在,也可以免去罪責,不若陛下就見見這位紀小姐吧”。

景琰帝聽後覺得在理,便說道:“讓她進來吧”。

葉傾嫣垂著眸子,眼中的流光閃爍。

不知今日這一出,又是出自誰的手筆呢!

為的,又是什麽呢。

可葉傾嫣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這目的竟是如此的讓她意外,也讓她忍無可忍!

大殿上並未因為這一段插曲而改變什麽,眾人皆是品嚐著眼前的山珍海味,時不時說上幾句賀辭,向景琰帝進酒,反正隻要前排那位攝政王大人不發話,其餘的,一律不甚重要。

不久,便有太監將一名女子帶上大殿,葉傾嫣看後挑眉,拿起麵前的果酒掩飾住心緒,暗道,這...

可是有意思了呢!

那女子肌膚如玉,桃腮杏臉,婀娜多姿卻秀而不媚,可謂是一代佳人,天生麗質。

這倒也沒什麽,可最為引人注意的是...

她那身打扮!

這位紀小姐一襲白衣,如葉傾嫣一般,頭上隻插著一支簡單的白玉簪子,麵上不苟言笑,竟是也帶著些清冷之色。

葉傾嫣見此,笑了。

當真有趣!

她要是非要看看,這幕後之人想做什麽了!

這女子走到殿前跪下,身子卻是挺的筆直,說道:“民女紀顏,見過陛下!”

麵上無一絲懼意,甚至連些緊張都沒有,淡然處之,不慌不亂。

“你為何要見朕!”景琰帝擺擺手,殿上那些舞姬立刻屈身退去,奏樂聲停,大殿上霎時便清靜了下來。

“回陛下,小女今日前來,是為了平反!為父平冤!”那女子開口說道。

眾人聽後紛紛議論。

為父平冤?!

那紀文柳都死了三年了,更何況,當時那詩文被傳的滿城風雨,證據確鑿,哪裏還有什麽冤屈,

景琰帝眯著眸子冷聲道:“你的意思,是說朕冤枉了紀文柳?”

顯然,是不悅了。

眾人不免暗暗心驚,這紀小姐沒有被波及牽連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陛下沒有怪罪她,她反而還自己撞上來做什麽!

更何況,還是在陛下壽辰的這日!

眼下陛下發怒,指不定真的會砍了她的腦袋。

誰知那紀顏卻絲毫不見慌張,昂首道:“民女並無此意,可民女以為,是有心人要害父親,才會將他的詩扭曲了意思,民女找到新的證據,請陛下徹查當年之事!”

這這一出,不少人為之驚訝。

想不到紀文柳的女兒...

竟是這般的膽識過人?

單說在陛下的怒氣之下,有幾人能做到她這般鎮定自若,對答如流?

更何況,這誓死為父伸冤,不惜性命的舉動,可見其心性堅韌,不畏強權。

而這般言語和作為,卻是突然讓眾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一個人...

葉傾嫣!

想當年蒼穹宴上,這位葉大小姐可也是這般頂撞於陛下的!

雖然...

言語中比這還要淩厲不敬,更是連跪都未跪!

可畢竟葉傾嫣當時剛從清旎寺回京,許是不大懂規矩。

而這紀顏能做到這般程度,也的確夠讓人刮目相看的了。

景琰帝眯起眸子,看了紀顏許久,終於是問道:“你有何證據?!”

隻見紀顏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來,那信紙有些發黃,想來已經有些年月了,可上麵的筆墨卻尚且清晰,離遠看去,大臣們也可看出,寫下這封信的人字跡不凡。

“當年陛下下旨毀掉那首詩,所以景琰之中早已經找不到父親當年所做的那首詩了,可民女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查這件事情,父親他忠君愛國,更是有許多讚美景琰及陛下的詩詞和文章,又怎會做出那樣的七律詩呢,終於在前幾日,小女在父親積壓了許久的書中,找到了這張信紙!”

她將那信紙交給走過來的公公,朗聲道:“這信紙上所寫,便是父親當年獲罪的那首七律詩,陛下請看,流傳出去的那首並非全詩,這個才是!”

景琰帝拿上來一看,眉頭緊皺。

那女子朗聲道:

峨山美景入紙圖,千瀑河聲中耳出,

孤岩雲海望不到,萬尺無路鳥不入。

若吾宏朝豈萬裏,想見攬入胸懷處。

所踏樓台言不盡,宏朝萬裏皆吾目。

那女子說道:“這一首詩,才是當年那首的全貌!”

眾人聽後大為心驚!

當年那首詩,竟然不是全詩!

而眼下這個,前麵半首的確是在描寫峨山的景色,也正是意指景琰滅亡的那半部分,可若是再加上後半部分...

峨山的波瀾壯闊在前,而後麵的意思...

可我偉大的朝國啊,何止萬裏!何止一個峨山!真想把所見之處全部攬入胸懷。

我去過的地方不計其數,訴說不完,可那不止萬裏的景琰美景,皆在我的眼中!

全場震驚!

這一首詩,若是看全了...

那分明是一首,讚歎景琰河山,讚美景琰美景,和宏偉壯闊的愛國之詩啊!

這明明是一首愛國詩啊!

可紀文柳卻是因為而丟了性命!

何其冤枉!

景琰帝盯著那信紙良久,問道:“你有何證據證明,這句詩是在朕抓了紀文柳之前寫的?”

看著字跡,倒的確是紀文柳的親筆。

紀文柳才華卓越,筆墨也是不凡,他的字跡十分好認,的確是波瀾壯闊,十分大氣。

紀顏說道:“當年不知是哪裏傳出的消息,說父親的詩是在意指景琰,是大不敬!陛下抓走了父親,當日便斬了首,而後此事才被百姓得知,而在那之前,父親根本沒有收到一絲消息,民間也更沒有一點謠傳,父親又怎能未卜先知,填上後麵的部分呢?”

她說道:“陛下當年根本沒有給父親回來的機會,父親更是不可能回來再寫下的,而這封信,的確是父親親筆所寫,民女也是前日才找到的,陛下可以找人比對!”

景琰帝冷聲問道:“前日你發現了這信紙,為何今日才來?”

那女子聽後有些傷心,說道:“民女發現這信之後,心下也十分彷徨!父親已經死了三年,這三年來,民女不斷的尋找證據,可真當找到了,民女便想,父親已死,死不能複生,小女入宮還有沒有意義!”

她抬起頭,堅定道:“而後,小女想通了,當年之事錯不在父親,是有心人利用了父親所做的詩句,刻意減半,大肆謠傳,這才害死了父親,民女現在是安逸度日,可父親九泉之下怎能安息!所以,無論要麵對怎樣的艱險和阻難,民女也必須為父親伸冤!”

她朗聲說道:“請陛下成全!”

她挺的筆直,加上這一番‘豪情壯語’,在場的大臣皆是暗暗點頭,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紀文柳便是個才華橫溢的,女兒竟是也如此的與眾不同!

葉傾嫣始終是垂著眸子把玩著手中的茶杯。

不必多想:這位紀小姐的出現絕非巧合,而這般...

像極了自己的模樣,也絕非巧合!

隻是不知,這幕後之人的目的,到底是在自己,還是在...

葉傾嫣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上首的千悒寒,他周身越發冷峻,甚至隱隱透著殺意,卻是並未抬頭。

不過葉傾嫣也是想得到,這人怕是臉色陰沉的可怕吧。

心下暗笑,就是不知這人的目的在自己,還是在君斬了!

總而言之,這般的讓她和君斬不順心,那她自然也是不能讓這位紀小姐順心了!

抬眸看向紀顏。

為父平冤...?

嗬嗬!

為父平冤用作出這一副‘慷慨激昂,不畏強權,視死如歸’的模樣麽?

隻怕...

是另有目的吧!

景琰帝聽後,看著那信紙說道:“誰願意徹查當年之事?”

顯然,是同意了她的請求。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暗疑惑。

誰願意?

這事不應該京兆尹去查麽?

與他們有何幹係?

誰知正在這時,穆紹傳卻站了出來,說道:“父皇,兒臣願意徹查當年之事,若紀文柳當真是冤枉的,兒臣定還他一個清白!”

景琰帝卻是若有似無的看了看穆淵,見他仍是含笑的坐在那裏,便是氣不打一出來。

紀文柳麾下門生眾多,即便他現在已經死了,可是還有許多當年受過他恩惠和提點的人,遍布景琰的許多地方,甚至於朝中也有不少與他交好之人。

若是穆淵願意攬下此事,還紀文柳一個清白,那他在百姓之中,朝中,皆會受到擁戴和追隨!

自然...

也就可以與穆紹傳相抗衡了!

這也是景琰帝問誰願意徹查此事的原因。

可眼下倒好,穆淵沒有任何動作,穆紹傳卻是站了起來。

景琰帝說道:“傳兒近日來手中政務太多,怕是分身無術,淵兒,你可以願意去調查此事?”

穆紹傳身子一僵。

這擺明是個好差事,父皇這是打算讓給穆淵了麽!

誰知穆淵那一句話,沒將景琰帝氣死。

他站起身來笑道:“父皇,兒臣下個月就要迎娶袁小姐了,整日忙著成親適宜,實在無暇顧及其他,既然三皇兄不怕累,這奔波之事便交給他吧!”